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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


  要知那時各大宗派之奇功秘笈還未完全散失,聲威正在如日當空,而中原神君竟能夠有如此的聲名,自有其獨到之處。

  他以一套具有無上威力的劍法,闖得個中原神君的赫赫威名。

  但是在落星天魔上少林前的數年裏,他突然消聲斂影,自此江湖上不復見到他,連他的那套無名劍法,也都失傳了。

  灰衣人為崆峒派碩果獨存的長老,當年他參與圍剿落星天魔,被歐嘯天將左腿斬斷,自此他即自號「殘悟子」。

  其後他返回崆峒潛修本門絕藝,數十年未曾下山一步。此次他到飛龍堡來玩玩,因他好靜,故諸葛明將他遠遠的安置在堡後一間傍山的靜室居住。

  是以他直至剛才聽到堡丁的通知,方連忙趕來,恰巧見到雲龍一現使出這招「劍定中原」,識得乃是中原神君之絕招,大驚之下連忙追問。

  雲龍一現在急忙中使出這招「劍定中原」之勢,乃「追魂十二巧打」劍訣中,另外所附的一招,他自己也不知其來源何自。

  故而被來人一問,他不由莫明其妙地反問道:「什麼中原神君?你少嚕嗦!」

  他見來人是個五短身材,滿頭銀白色的亂髮,五官擠在一堆,臉色又是焦黃一片,甚是醜惡,身穿著灰色大褂,身形略向左傾,再往下一看,來人左腿竟是晃蕩蕩的,只有一根鋼棒,露出褲腳之外。

  此時來人聽雲龍一現如此說,他氣得哇哇亂叫,吼道:「好啊!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子,今天我殘梧子不將你碎屍萬段,難消心頭……」

  他話未說完,突見俊郎君手拿長劍,飛撲向雲龍一現,叫道:「還命來!」聲音慘厲之極。

  周圍群雄也都紛紛抽出兵器,蜂擁而上,圍攻雲龍一現。頓時刀光劍影,叉飛鏟舞,無數的兵器盡往雲龍一現身上招呼。

  雲龍一現灰眉一軒,仰天一聲長嘯,嘯聲中,他一轉身子,雙掌一推,在無數掌劍影下,挾著一股狂飆,向前撞去,那股氣勁,隨著飛快轉動的身子,向四方八面激盪而去,撞向那些圍上前來的群雄。

  殘梧子一見俊郎君帶憤撲上,心知不妙,連忙大喝一聲道:「住手!」

  同時一頓腳,正想上前攔止,那知身形尚未躍起,即已聽到一聲霹靂巨響,爆起場中。

  巨響聲中,只見數十條人影紛紛朝後跌了開去,慘叫之聲連續不絕地震盪著空氣。

  這是多麼慘酷的一個場面呀!那些人有的折了臂,有的斷了腿,有的已經死去,有的還在奄奄一息地呻吟著,只有一個人昂然地站在那兒,他──雲龍一現。

  殘梧子見到地上的鮮血,幾乎匯成小河流。他暴喝一聲道:「小子,你好殘忍!」

  聲音甫落,身形已一躍而上,同時雙掌一揚,便向雲龍一現劈去。

  雲龍一現此時眼中精光頓斂,他飄身丈外,躲開殘梧子這一招,說道:「你不要迫我再出手,你不要迫我──」顯然他心裏很是內疚……

  殘梧子一招落空,不由分說,一點右足,斜飛起兩丈,撲到雲龍一現面前。

  雲龍一現耳聽堡裏哭叫之聲陣陣傳來,他嘆了一聲,灰眉皺起,右手一提袍角,雙足一頓,飛身躍出六丈開外,將殘梧子拋在後面。

  接著幾個起落,他已飛身出堡,那些飛射而來的長箭,在他背後無力地墜落去……

  蒼穹佈滿密密的烏雲,將僅有的幾顆殘星,也都掩住了,好像那些小精靈不忍見凡間這些慘事……

  堡外的河水還是靜靜的流著,潺潺的流水聲,沒有絲毫變動。

  但在堡裏,那些屍體,映著高掛的彩燈,顯得極端的不協調,簡直是一大諷刺……

  哭聲夾雜著遠處夜梟的幾聲嘯叫,使黑夜更顯得淒慘了……

   ***

  太陽已經高高的掛在天上,陽光熱烘烘的投射在大地的每個角落。

  在伊川縣城,一個店號叫福源的客棧裏,靠著東面的一間客房,太陽也鑽進了窗戶,灑在床上……

  床上一個人蜷曲在白色的被窩裏,這時大概熱得忍受不住,只見被裏的人,盡在翻來翻去,間或傳出陣陣的哼聲嘆氣,也許他還沒有睡好……

  但是,我告訴你,我的猜測是錯了……

  你沒有聽見他在喃喃的說道:「……此情可待成追憶,只是當時已惘然……唉!還有什麼值得追憶的,愛的花朵已經枯萎……我只留下了滿腔的仇恨……」

  啊!原來他是失戀了──至少,他自己認為是已經被他所愛的人拋棄了。

  你認為他可憐嗎?是不是值得你的憐憫?但我告訴你,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憐。

  你沒聽見他翻過身後又說道:「……回顧前塵如夢……那些往事對我就好像是陰暗的天空裏,偶現的一絲彩雲,它本來就是空幻,那麼就讓它歸於空幻吧!」

  「在我前面的道路,是那樣地坎坷不平。我尚有那麼多的責任未了,我必須忘掉這場夢,我必須像輕霧被微風吹開一樣,把它從我的記憶裏吹開,讓我的心版上重新歸於空白……」他從床上坐了起來,將被子重重的一摔,摔在床尾,好像是想把一切憂煩給摔開似的。

  他一面穿衣,一面忖道:「現在距離與丐幫幫主的約會,還有十幾天,我不若上洛陽去,觀賞一下那裏的風光,也許能夠使心情舒暢舒暢,讓這場夢的影子,在我腦中褪去……」

  但是,他真能夠忘記他初戀的情人嗎?真能夠使她的影子,從他腦中褪去嗎?

  我想說:「如果你能夠把你初戀的情人,完全忘記的話,那麼他也能夠。」

  而我不願說:「他一定可以忘掉她,同樣的,你也可以忘掉你的初戀的情人。」

  現在,我們不要多廢話,且慢慢的看下去吧!

  他摸了摸臉,忖道:「這兩天來,我一直都躺在床上,連什麼都懶得動,易容藥也都忘記洗掉,臉上怪不得難過得很。」

  所以他掏出了幾個五顏六色的瓶子來,從裏面找出個白色的瓶子,抹出一些藥膏,在臉上擦了幾下,就著臉盆裏的冷水,洗起臉來。

  待他抬起頭來,已又變成一個劍眉星目,朱唇膽鼻,風度翩翩的少年書生了,真個是潘安再世,宋玉重生。

  他將那件青色長袍摺好,放在衣囊裏,又把一切東西收拾好,便呼喚著店小二。

  應聲而入的正是那個叫快嘴呂二的店夥,他方一進門,還沒有看李劍銘,便說道:「相公,您可是要牛肉泡膜膜,外加二兩高粱,一盤炒……」他抬頭看見李劍銘已經整好衣冠,手提行囊時,方始急忙將話剎住,但已衝口而出地,說了這麼多的話了。

  他此時覺得自己失言,不好意思地乾笑了笑,對李劍銘打個拱道:「相公,您可是要走了?」這次真是難得之至,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。

  李劍銘板著臉道:「你看我這樣子可是要走了?快替我把馬備好,我馬上出去結賬去。」

  快嘴呂二咧著嘴,尷尬的笑了笑,連連道:「是!是!我就去……」

  他出了門,嘟起嘴,喃喃道:「你這幾天都是牛肉泡膜膜,外加二兩酒,一個炒腰花……誰曉得你現在要走……」他低聲埋怨著而去。

  李劍銘隨後提起行囊走出了房門,結好賬後,走到客棧門口,便見到快嘴呂二,哈著腰的對他說道:「相公,你請上馬。」

  李劍銘見他那副樣子,他一笑,便待上馬──

  快嘴呂二迎上來討好道:「相公,您的行囊好大,不方便吧,待小的替您拿著,您好上馬。」

  李劍銘笑道:「你拿得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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