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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六


  在那粗壮的桅杆上,一朵鲜红的花镌进杆中,在昏黄的灯光下,依然可看得清那是被人硬生生压入杆中的。

  他飞身跃起,站在舱上,伸出手细细一摸,方知那真是一朵红花,并非以铁片铸成的。

  这种花瓣脆弱的花朵,竟能被人以内力嵌入桅杆中,边缘没有损坏一点,这种功力,确实可惊。

  石砥中右掌贴着桅杆,内力一发,将那朵红花逼出杆外。

  他手持红花,略一查看便知这花才采下没有一天,因为花瓣依然隐含芳香,没有枯萎之象。

  他不清楚这是何时被人镌入桅杆,同时也弄不清楚在秋日风霜甚浓之时,怎会有这么鲜艳之花。

  他略一忖思,身躯便平飞而起,绕着船行走查看一周,却没有发现任何地方藏有人。

  浓浓的雾在四处凝聚,他已不能看到刚才三艘船到了哪里。

  海上波平浪静,船身仅是摇晃着,石砥中颓然地坐了下来。

  他手持着长剑,靠在舱门坐着,右手旋转着手中的小花,花朵散放出淡淡的芬芳的香味。

  他的一缕幽思随着淡淡的芬芳发散开去。

  ▼第十一章 凌波御鲨

  他想到以往的日子里,在大漠中闯进天龙谷后的情况。

  思绪往前追溯着,于是,他又觉得此身似在昆仑……

  他哦了一声,忖道:“莫非这是千毒郎君弄的鬼?”

  刹时之间,他大惊忖道:“若是他,我今日可糟糕了,在这茫茫的海上,我一点水性也不懂……”

  就在他惶然四顾之际,船身突地一斜,咕噜几声,海水涌进底舱。

  石砥中见到海风吹得风帆鼓起,船舷直往右边倾去,眼看只要风再大一点,这船立刻就要翻了。

  他抛去手中的红花,双掌一合,嘿地一声,拍在桅杆上。

  千钧之力自掌心发出,那根长约丈许,粗如海碗的桅杆,“喀嚓”一声,从中而断,夹着巨响,落了下来。

  石砥中大喝一声,左足登前半步,挥出般若真气,顿时将饱含海风的船帆送出丈外,坠落海中。

  他四顾茫茫,眼前一片白雾,连天空都没入雾中,不见星月,更不知离最近的陆地有多远。

  他忖道:“这雾来得快,去得一定也很快,等到雾散了,我就可看清四周,那时再谋打算。”

  就在他忖思的短暂时刻中,船在继续下沉着,倾斜的船身只露出半截在海上。

  石砥中沉着地站立在船头,两眼注视着四周,心中不住地忖思着如何才能脱离这将沉的大船,而到达岸上。

  船缓缓地下沉,他依然没想出好的办法,眼见只须片刻,这大船便将全部沉没。

  他咬了咬牙,拔出剑来,在船舷削下两块长约三尺的木板,然后脱下外袍,撕了两条布带将木板扎在脚下。

  望着自己的样子,他不禁苦笑起来,但是在这茫茫无人的海上,要他一个人孤寂地应付即将来临的打击,除了自己想办法之外,还有什么人可依靠?

  他想了想,忖道:“这整条船在继续沉下,因为船底被人打通,海水涌了进来,我若将这小半截船身切下,或可浮在海上,只要今晚不要刮大风,雾散天亮之后,再想法划上陆地。”

  他想了便做,长剑挥起,从身前的船板削入,绕着四周划了一个大圈。

  谁知他剑刃还没将船板切开,便觉手中一震,整个船身都在下沉,生似有人在海底扯下一样。

  他勃然大怒,提起丹田真气,双足踏浮在海上,右掌贴住船身,强劲的内力传出,藉着木板撞去。

  他这种藉物传力的功夫,与少林之“隔山打牛”一样,全系内家借力打力之法。

  只见海水哗啦一阵波动,两个赤身都背有一个黑皮袋的短发汉子浮了起来,他们胸腹之间,裂开了一个大洞,血水正如潮流出,染红了海面。

  石砥中俯下身去,将那两人背上的皮袋解下,只见袋口有一突出的小孔,此刻正“嗤嗤”地漏出气来。

  他这才恍然那些人原来是藉着这皮袋里的空气,作为水底呼吸之用。

  他轻哼一声,右足一抬,内力涌出,直逼海面,“啪”地一声,海水波涛翻起,一个赤身的汉子,浮在水面。

  石砥中眼光如电,已见到两条白浪往外潜去,他大喝一声,长剑脱手飞出,直射丈外。

  身形一翻,他滑开数尺,藉着脚底木板的浮力,右掌急挥而出。

  “啊……”一声惨叫,他已将潜在水中的汉子半边脑袋劈去。

  鲜血直冒上来,他侧目一看已见那被自己长剑射穿肩押的另一个汉子,挣扎在海水里,痛苦地惨叫着。

  他冷笑一声,深吸口气,斜划过去,方待伸手拔出长剑,却已见那人带着长剑沉入海中。

  一把没抓住,他险些跌入海里,回头一看那半截船身也都沉入海里。

  他咬了咬嘴唇,略一忖思,便朝东南浮去。

  岂知他方始滑行不到三丈,便见海面浪花翻滚,一群长约丈许的鲨鱼游了过来。

  他暗暗叫苦,忖道:“唉!我杀了这些人,让血腥味浮在海上,当然这些鲨鱼会嗅着味道而来。”

  虽在忖思之际,他仍然运气滑行,藉着脚踏两块厚厚的木板浮在海面,向前面滑去。

  后面浪花飞溅,十几条鲨鱼急速地追赶而来,石砥中将手中剑鞘握住,向那最先赶到的一条鲨鱼头上击去。

  “啪!啪!”数声,他掌风挥出,剑鞘连击,转眼便打死数条鲨鱼。

  但是那一群鲨鱼立时赶到,浪涛涌现里,已将那些头部碎裂的鲨鱼的尸骸吃个干干净净。

  石砥中左掌平拍,拍在一条跃起的鲨鱼头上,他大喝一声,剑鞘斜挥,挑起一条重约百斤的鲨鱼,摔出丈外。

  他掌起即落,内力如潮,击得海浪翻滚,海面上刹时浮着十几条仰着雪白肚子的死鲨。

  但是仅一会儿,那些死鲨又被其他鲨鱼吃个骨肉无存。

  石砥中见到这种情形,骇然地急喘两口气擦了擦脸上溅着的鱼血。

  他已觉得左掌都快麻木了,而内力也消耗不少,不由心中焦急无比。

  “咯噔”两声,他脚下的木板被鲨鱼咬得断裂大半。

  他右足一踢,震脱那咬住木板的鲨鱼,飞身跃起丈许,斜身而去,死劲地向着东南方滑行而去。

  在他身后,波如潮水,激荡翻滚,大群鲨鱼追赶而来,浪涛澎湃。

  石砥中全身都已湿透,汗水混合血水,头发凌乱地披在额上,狼狈无比。

  他暗暗叫苦,知道自己只要内力一时不能调匀,便会沉入海底,而单人独力,尽歼这些凶残的鲨鱼,又是不可能之事。真使他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就在他暗自忖思之时,海浪倏然汹涌如山,狂风大作,排空而来。

  石砥中被大浪翻起,抛入空中,他大惊失色,未及深思,深吸一口气,然后闭住呼吸,将背在背上的皮袋小孔,塞在嘴里。

  浊涛排空,立即将他击落海中。

  一入水中,他方始想到还有鲨鱼窥伺在侧,赶忙又睁开眼睛。

  一阵轻微的刺痛后,他已能看清周围十丈的情形,这时,他方始晓得海上风浪汹涌澎湃,海水深处是不会感觉得出,较之海上平静得多。

  他用手拨了一下,便见到一条又长又大的虎鲨灵活地冲刺而来。

  那雪白的尖锐牙齿,清晰地可以看见,石砥中心里一慌,双足使劲一踢,正好踢在那鲨鱼头上。

  他整个身躯却滑得在水中翻了个身,跌在冲来的虎鲨身上。

  急忙之中,他双足一夹,右手握着剑鞘往鲨鱼那张开的大嘴塞去。

  刹时之间,那条虎鲨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,往深海中钻去,全身翻转游走,想要将骑在身上的石砥中抛下来。

  石砥中抓住撑着鲨鱼大口的剑鞘,双足夹紧,任凭虎鲨在海底翻腾。

  好久好久,他方始觉得身下的虎鲨已经不再使劲翻腾,于是他一扯剑鞘,往上面拉了拉。

  他的意思是想要浮上海面,谁知那虎鲨嘴中刺痛,反而又往深海潜去。

  石砥中赶忙双足用劲夹紧,脚尖一勾。

  虎鲨长尾急抛,仰头直冲而上,破浪浮出海面。

  耳边风声呼呼,清凉湿润的空气扑到脸上。

  石砥中深吸口气,然后呼了口长气,他轻轻地拍了拍虎鲨的背,说道:“这才是个好乘骑!”

  他立即又哑然失笑,想到这凶狠的虎鲨怎会听懂自己的话?

  他仰望苍穹,只见北斗倾斜,七颗星星高悬天空,正象自己胸前的七颗红痣一样。

  周遭大雾一散,海浪倏又回复平静,新月如钩,淡淡的光芒洒下,落在海面。

  石砥中用手梳了梳散乱的头发,又擦了擦脸。

  他暗自庆幸着自己能够逃离出生葬海底的厄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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