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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


  他的臉色陡然一變,好像從背脊骨裡冒起一股寒氣,竟使他打了一個寒噤。

  方才他跟羅恕人在屋裡所談的話此刻還在耳邊,當時的情景,不須回憶,也歷歷在目。

  但是,眼前的一切,都顯示出這間屋子早就無人居住。

  這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

  難道凌千羽遇見了鬼不成?

  在這朗朗乾坤,青天白日之下,真的會使人看到了鬼?

  凌千羽凝望著那個蛛網,喃喃地道:「這是不可能的!」

  方才的情景,一切都是那樣真實,絕不是虛幻,更不是做夢。

  但是眼前的一切,又該作何解釋呢?

  凌千羽的腦海裡閃過了無數的意念,然而一時之間,他也無法作個完美的解釋。

  不過他知道自己絕不可能遇上鬼,天下沒有那樣大膽的鬼,敢在他的面前現形。

  他冷哼一聲,道:「這是一個詭計!」

  屋裡空洞,他的話聲起了一陣回音,在他耳邊不住地響起。

  剎那之間,他像是受驚的飛鳥一樣,快捷無比地騰身而起,朝屋外掠去。

 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屋外所有的房間都搜查了一遍,除了看到塵封的空屋之外,一個人也沒看見。

  當他再度回到空屋的時候,他的臉沉肅得可怕。

  他的眼中射出的光芒,若是讓人看了,定然會嚇得退避開去。

  這下,他的行動又變得緩慢,仔細地查視著地上、牆壁,隨著目光的搜索,他沒有放過每一寸的地方,好像羅恕人會化成一粒灰塵藏在那兒一樣。

  大約花了一盞茶的工夫,他終於在靠近大門的牆邊發現了一絲線索。

  他在牆角的那個凹痕上察視了一會兒,只見上面有一塊黑的漆痕。

  接著他俯下身去,終於看到了地上的一小撮白灰。

  他很小心地用手指拾起那撮石灰,放在左掌上察看了一下。

  於是,他那沉肅的臉上,開始浮現一縷微笑。

 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,把手裡的石灰灑在地上,然後拍了拍手。

  如今,一切的疑問都已有了答案。

  就憑著那一塊不小心留下的漆痕,凌千羽便可以解答許多的問題。

  因為那塊凹痕是有人搬出屋裡的酸枝交椅,不小心所留下來的,那一下撞得很重,以致連椅上的黑漆都剝落了。

  由此可以推想出屋裡原先的擺設都是真的,只不過有人趁凌千羽在松林邊跟羅盈盈說話的那段時間,把家具都搬走而已。

  他們為了使凌千羽產生錯覺,認為自己是見到鬼,所以才花費不少心機,在屋裡灑下灰塵,佈置成一間久無人住的塵封空屋。

  凌千羽微微笑著思忖:「這一夥人也真不簡單,不但行動迅速,而且佈置逼真,最難得的還是他們竟能把蜘蛛網都原封不動地搬了來,若非是我,換了個人,只怕早就嚇死了!」

  他的意念一轉,那絲微笑又漸漸地收斂起來。

  隨著思潮的起伏不定,他的面色也愈來愈是凝重。

  因為這些問題雖是獲得解決,證實羅恕人的確存在,卻又由於他而產生許多新的問題。

  首先他的身分就值得懷疑。

  假如他跟那個神秘集團有所牽連,他何以要跟凌千羽說了那麼多的話?如果不是的,何以這樣湊巧,當凌千羽離開一會兒,他就被人劫持而去?

  凌千羽估計自己僅在松林那兒逗留了不到半個時辰,這段短暫的時間裡,羅恕人便被人劫走,可以想像到那個神秘集團是早就潛伏在村裡了。

  凌千羽已經大略地搜查過一次,沒有發現有任何會武功的人藏在村裡。

  那麼這些人是從何而來?又藏在何處?

  凌千羽凝目望著銀霜身上發亮的鬃毛,把整個事情又從頭到尾尋思一次。

  陡地,他的臉肉起了一陣抽搐,喃喃地道:「這……這不可能吧?」

  敢情他從史憐珠跟謝巧玲的相似上,想到了這整個事情便是一個詭計。

  如果謝巧玲便是史憐珠,那麼羅盈盈跟著說謊的目的,是為了掩飾她們的真面目。

  從謝巧玲劫馬之舉,可以推測出她的用意是為了劫走羅恕人。

  她的目的不是為了銀霜,而是恐怕凌千羽從羅恕人身上發掘出太多的事實真相,這才施出調虎離山之計,遣開凌千羽。

  否則事情不可能如此湊巧,他一離開,羅恕人便會不見。

  既然羅恕人跟羅盈盈是一個集團,那麼又可以推想出她們之間定然有某種關係,或許是親戚也不一定。

  羅恕人一生行醫,熟悉各種毒藥的配法,或許無意中發現了那種能使人亂性的藥物,被青后曉得了,這才加以利用,準備要暗中控制武林!

  羅恕人並不願以羅村的村民作為試驗品,心中的痛苦當然可以想像,因此他在見到凌千羽之後,忍不住吐露一些秘密。

  當然,他是羅村人,眼見故鄉變為一片廢墟,村民全部死在自己手裡,平時的情緒一定不太正常。

  因此當史憐珠發現自己進入羅村時,一時無法可想,這才施出調虎離山之計,劫走羅恕人。

  這所有的事情,全都起源於圓明大師的被害,凌千羽的介入,只是碰巧遇上而已。

  據他的推想,青后所組織的那個集團,利用藥物殺害武林高手,必然有很深的陰謀,自己無意中撞見,她們絕不會輕易放過。

  不過這一點凌千羽倒不著急,他發誓一定要找到史憐珠,如今又掌握著這個大秘密,就算青后要避開他,他也不能放過她。

  他只不過心中驚懍於青后這個大陰謀的可怕,因為以她的力量,武林中已罕有敵手,假如再以毒藥為手段,天下還有誰能抵擋得了?

  尤其使他感到難過的,還是像羅盈盈那麼一個絕世美人,竟然也參與這個陰謀中,不禁使他生起一種「卿本佳人,奈何作賊」的感慨。

  一想起羅盈盈,她的倩影彷彿又在眼前浮動,那淡雅的裝扮,高貴的儀態,實在使他難忘。

  「唉!」他搖了搖頭,道:「我又想她做什麼?」

  但他的嘴裡雖這麼說,腦海之中,她的影子依然拂之不去。

  銀霜還以為他在呼喚自己,咧開了嘴發出一聲輕嘶,四蹄不住踢動。

  凌千羽緩步行了過去,伸手撫摸著銀霜背上長長的鬃毛,苦笑了下道:「真是奇怪,一個人不論走過多少地方,見過多少女人,也無論他眼光多麼高,心性多麼傲,總會有個女人的影子闖進他的心裡,這是為什麼?」

  銀霜低聲嘶叫了一聲,馬臉湊在他的身上,親暱地挨著他。

  凌千羽的眉頭倏然皺了起來,沉吟了一會兒,思忖:「我要去看她一趟,也許她是被強迫的,只因她不敢違拗師命,逼不得已才這麼做,其實她心裡是很痛苦的!」

  他飛身上馬,吆喝一聲,帶動韁繩,飛騎出村而去。

  他希望能趕到神女宮去,揭露青后的陰謀,他認為青后雖是成名武林數十年,武功造詣深不可測,但是對於他,也不能不有所顧忌。

  她的陰謀既是想要荼毒武林,必然也是懼怕武林的報復,假如凌千羽能趁她展開陰謀之前,曉以利害,也許青后會在考慮到嚴重的後果之後,放棄這個陰謀也不一定!

  只要她能放棄這個陰謀,羅盈盈就不必成為助紂為虐的幫手,也不必與凌千羽處於敵對的立場!

  凌千羽決定了這個主意,準備冒險一見青后,憑著一己的力量,阻止她發動武林浩劫。

  當然他這個意念不單是為了整個武林著想,也是為著他自己著想。

  銀霜好似能夠瞭解他心情的焦灼,奔行快速無比,不一會兒便已來到那片松林之前。

  凌千羽方才聽到謝巧玲提起,青后的神女宮就在對面山上,因此他毫不考慮地縱騎入林。

  這片松林面積雖寬,樹木並不高大,林中枝丫雜生,騎馬行走頗為不便。

  凌千羽躍下了馬,牽著銀霜緩步前行,走了大約十多步遠,倏地發現一條綠色的繡帕掛在一根細小的松枝上,不住地隨風飄動。

  他微微一怔,似乎看到了羅盈盈站在那兒對他含笑招手,使他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取下繡帕。

  那條碧綠的繡帕上什麼痕跡也沒有,凌千羽持在手裡,除了聞到一股淡淡的芬芳之外,沒發現題有詩句,或是繡有小名。

  不過他可以肯定這條手帕一定是羅盈盈所留下來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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