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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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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剑英入坐后一直插不上嘴,他坐在一旁静听人家谈话,这当儿见程九鹏皱眉苦笑,话中带着几分忧虑,惹的这位俞公子又动了侠肝义胆,他剑眉轩动,星目放光。 吃过酒饭,剑英被程天龙招待住在一所靠近花园的跨院中,三间静室分有内外,打扫的一尘不染。卧室中一色绿色的床单垂帐,布置的朴素雅洁。 他正坐在书桌前面暗想出神,猛然门前人影一闪,进来了俏丫头梅香,她轻着步子走到剑英跟前笑道:“爷,怎么样,我给你布置的房子可以住吧?” 俞公子答道:“我说呢!谁能布置的如此雅洁不俗,原来是你姊姊……” 梅香打断了剑英的话笑道:“你是怎么啦,诚心要折煞我吗?你不会叫梅香,再不然叫丫头,叫姊姊等于折磨我,你房里的东西都是小姐的,设计也是她,梅香不过是动动手,我哪有这种精巧心思。小姐的闺房就在你卧室后面花园中,等一会儿大概要请你去坐坐。” 剑英摇头说道:“我是叫姊姊叫惯了,从不会叫人家名字,丫头更是世俗的看法,其实都是人,玲姊姊和你有什么不同呢?叫你几声姊姊又有什么关系。” 梅香做梦也没有想到剑英会说这样话,听得俏丫头感慨万千,她目蕴泪光,强作欢颜笑道:“你也许说的对,不过我总是人家买来的丫头,承你不把我当下人婢女看待,我自是感激异常,小姐待我恩深情重,她也没有把梅香看成一般丫头,如果你们不嫌我寒蠢,梅香愿意服侍你们一辈子。” 梅香看剑英怔神不语,还误认自己伤感落泪,引起他的身世感慨,赶忙用衣袖揩一下眼泪笑道:“你又怎么啦,是不是又想到你飘零身世,说真的,你的出身来历始终不愿正面提及,但小姐和我也看得出你必有隐痛,也许你身负着一段血海深仇。” 俏丫头话到这儿,猛听门外脚步声响,半扇门微动,走进来二少爷程小虎,他见梅香也在人家书室,不由皱下眉问道:“你来这里干什么?小姐呢?”几句话问的相当尴尬,俞剑英只觉着脸上热辣辣的难受。 俏丫头却眨眨大眼睛笑道:“小姐在花园栖燕楼上,她叫梅香来伺候俞相公。” 俏丫头答的轻松,粉脸毫无惧色,俞公子暗暗纳闷,心里打了几百转,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姐侍婢,敢对二少爷如此无理。他哪里知道,程小虎暗恋着梅香,份虽主仆,实际上他对她处处低首小心。 梅香说过话,秋波流转,看了看两人,姗姗莲步退出去,程小虎怔着神看她背影消逝,才转身对剑英拱手笑道:“家兄怪小弟迎客不周,设筵东厅酒前陪礼,命小弟亲邀俞兄一往。” 俞剑英笑答道:“我怎么敢当呢?借住打扰已觉不安,贵兄弟如此多礼,真令人感愧的无地自容。” 程小虎再三坚持,俞剑英不便过拒,只好跟着他一块儿来到东厅。 穿过两重厅院,来到一所幽静的跨院之中,翠竹秋菊,绿篁黄花,上首敞厅石阶上站着长袍粉履的程天龙,他一见俞公子,赶忙降阶迎客,双手打躬笑道:“刚才使俞兄久候门外,愚兄弟探抱愧疚,略备水酒聊致歉意。”说着话他让俞公子升阶入厅。 厅中陈设极为富丽,虽没有刚才和老堡主共饮的中厅宽大,正中间一张檀木红漆八仙桌早已摆好酒菜,三人入坐后,程氏兄弟殷殷劝酒,俞公子欲罢不能。 他本来酒量不大,刚才又吃过几杯。这当儿哪还能受得住人家两兄弟联合并攻,不过有顿饭工夫,他已吃个醺醺大醉。醒来时看自己倒卧榻上,靠窗边台桌放着一盏玻璃台灯,光焰很小,室内景物隐约可见概貌。正是白昼来过的卧房,不知什么时候人家已把自己送回卧室,心中暗暗好笑,怎么初次作客,就吃个烂醉如泥。他拥被坐起,尚觉头上有点晕晕糊糊,口亦觉着渴的难受,看窗前台灯旁边放着一把江西瓷壶,另外并放着两个细瓷茶杯,他揭开低垂纱帐,光着袜底儿溜下地,一口气喝了去五杯冷茶,心中方觉好受一点,慢慢踱回榻边,正想揭帐上榻,蓦闻室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啸音,声如鬼哭狼嚎,异常尖锐刺耳。 俞剑英心中一惊,余酒完全惊醒,赶忙登上薄底快靴,就这一瞬工夫,四外啸声彼起,直似夜枭悲鸣,又如伤禽怒啸。 俞公子慌的顾不得去找兵刃,急急穿上衣服,—个箭步窜到窗边,一口气吹熄灯光,右手顺手打开一扇窗子,看外面月黑星疏,景物不辨。他也没暇多作考虑,单掌护面,双足急点,快得像一只掠波海燕,破窗飞入院中,脚落实地绝不停留,跟着又一个纵跃,人已飞上对面屋顶,双脚刚沾瓦面,猛闻一个娇脆的声音问道:“是俞相公吗?” 剑英已听出是俏丫头梅香的声音,立时应道:“我是俞剑英,你是梅香姊姊。” 他话还未完,飒然风响,暗影中跳出来紧身劲装的梅香丫头。 她已脱去满身喷火红装,代替的是一身青色夜行衣。手中倒提一把三尺长剑,俏生生地站立在剑英跟前。 她低声对剑英说道:“堡中来了贼人,而且人数不少,老堡主和两位少爷及姑娘全都出动搜贼。她仍是放心不下你,指令我到此通知你一声,我两次入室,见你好梦正甜,不忍心打扰你,只得在门外替你守卫,来人大慨都非庸凡,闹了快近一个更次,仍未撤走,老堡主、少爷、姑娘一个也未见露面回来,说不定已和贼人照上了面,我本想帮他们搜寻贼人,无奈不放心你,所以没有离开,叫醒你我又不忍心……”小妮子不忍心说的很低,可是够甜。 剑英耸耸肩笑道:“那真谢谢你啦,我不会喝酒,可是你们二位少爷盛情难却,说起来真够惭愧,我怎么回卧室,躺床上全不知道。” 就在这当儿,不远之处传来了一声叱喝道:“什么人鬼鬼祟祟,好汉子亮出真相,夜游神鹰张某人敬接你朋友的利害手段。”几句话异常响亮,大概不会在十丈以外。 俏丫头低声对剑英说:“你快回房中找兵刃,我先去查看一下形势。” 她话还未说完,俞剑英已展开“八步赶蟾”上乘轻功,空着手闪电般赶去发声的方向,俏丫头一怔神,剑英人已出去了五六丈远,她赶忙纵身飞跃追过去。 俞公子一连三个起落,人已飞出去十三四丈,穿过了两重庭院,刚刚停住脚步,骤觉身侧暗影中一阵劲风袭来,俞剑英赶忙向旁一闪,左掌顺势反抛打去。来人身法异常快速,剑英掌势发出又猛,暗淡星光捷逾飘风,俞公子目力如电,百忙中看出来人竟是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,他五指并伸,反扣剑英打出右掌,俞公子疾沉右臂口中轻喊一声:“老武师,自己人,我是俞剑英。” 他话出口,老武师亦分辨出不是敌人,立时把打出右手向外一划,脚跟用力拿桩,收住急冲身子应道:“是俞老弟吗?你是不是和贼人照了面。” 剑英看童维南一身黑色夜行劲装,背插单刀,腰中横束一条豹皮带子,分插着八支五寸长短的飞叉,似是早已有了戒备,和自己一身随手抓来的长衫比较起来很不相称,不由红着脸笑道:“晚辈受二位少堡主盛情邀饮,力不胜酒,酣然卧席,夜半酒醒忽闻怪啸,匆忙披衣出室查看,始闻一声喝叱,引晚辈追寻至此,一路行来并未发现贼踪,老前辈可有什么发现吗?” 金刀飞叉童维南点点头答道:“我老头子亦被这夜来怪啸惊醒,循声找到这里,夜暗中似见人影一闪,因而喝问一声。”童维南话到这儿顿住。 可是俞剑英神目如电,夜色中已经看得出老武师微蹙着两条长眉,心知他的话言不由衷,说不定他已和贼人动过了手,人家不愿说,自己也不便再追问,只好笑答道:“怪啸声彼起此和,入堡贼人似乎不少。” 金刀飞叉童维南还未来得及答话,蓦闻距两人三丈左右一座屋顶上传来一声喋喋怪笑,笑的阴森刺耳,梦幕中声如鬼啸。 俞剑英一个翻身倒穿出去,七八尺远近,脚尖刚踏到另一座屋顶瓦面,老武师童维南已跟着发动,右手急探腰间豹皮带子,扬腕打出一支飞叉,夜色中寒光电掣,挟一缕冷风脱手,直向那发笑屋顶上一个蒙面怪人打去。 那幽灵般怪人又一声呵呵大笑,右手一伸,先接住飞叉,然后朗声说道:“雕虫小技,尚图卖弄,焦四太爷今晚上特来替尔等订定忌辰,三日之内血洗绿竹堡,鸡犬不留,老匹夫少安勿躁,就凭际那点微末武技,不是四太爷夸句海口,真动上手,十合内包管你束手就缚。” 来人话锋凌厉,口气狂妄,气得老武师脸上变色长须颤抖,他一个腾身,飞跃上另一重屋面,始开声喝道:“好大的口气,老夫数十年江湖行踪,还没有人敢动我一根毫毛,朋友口出狂言必怀绝技,为何黑纱蒙面,不敢以真像示人……” 金刀飞叉童维南话还未住,那屋顶怪人又一声冷笑答道:“姓童的你怎么如此健忘,十五年前你们一群自鸣江湖侠义道上人物,狼狈勾结,火烧焦四太爷等黔中基业,逼得我们兄弟五人避难天涯,也许你们认为今生今世我们兄弟永无复仇之日,需知因果回轮,报应循环,十五年前你们一手玩的马戏,即将在绿竹堡旧事重演,不过我们兄弟素以光明立足江湖,不像你们这般满口假仁假义,实际上满肚皮阴谋诡计而又自称侠义的人物,今夜特来传警绿竹堡,使你们早作准备,三日内我兄弟再入绿竹堡,不分男女剑剑诛绝,焦四爷言尽于此,我要失陪了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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