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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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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姑娘躬身万福,声若莺转地说道:“家师知今日贵客必临,除派玉奴迎驾峰下外,并命云儿带路茅舍奉茶。”说完话又是一礼。 王振乾赶快还礼,拱手答道:“王某人夜登仙峰,打扰上人清修,承不见责已感万幸,又芳姑娘芳驾接引,这真使振乾铭感不尽矣!” 小姑娘莞尔笑道:“王老师侠名满四海,云儿常听家师淡起,月夜王老师幸临荒峰,排云岭上增光不少,恕我带路先走一步了。”说毕,她又对着那只白猿笑道:“玉奴师兄,今天辛苦你了,现在没你的事啦。”奇怪的是白猿似懂人在捧它,咧着嘴一阵磔磔怪笑,笑声里翻身一跃敷丈,瞬间消失踪影。 这时小姑娘回身带路,王振乾俞剑英前后随行,穿过一片草地,走入竹林,林内道左弯右曲,暗含五行生克之理。 绕出那袅袅绿篁,仰面月光霜华似水。不远处有一座茅舍,屋分三环,毗连而立,再往后就是一片断崖,看这个峰角形如马蹄,大半都被断崖包围,崖深千丈,壁立如削,隐闻水声雷鸣,势如万马奔腾,小姑娘带着俞剑英推开篱门直入正厅。 房子是用松木和茅草筑成,大厅三间,竹几木椅,姑娘把两人让在靠后窗向外凳子上坐下,笑道:“两位稍坐,待小女子拿茶敬客。”说着话人已向外走去。 振乾自后窗向外了望,窗对断崖,月光下一层层山峰连绵。 王振乾正看得神往,小姑娘已手捧一个松木茶盘,细步含笑而入,茶盘除两杯百年松子水外,还有一支特制的松油火烛,光焰一寸多长,荧荧烛火照得满室通明。 小姑娘先把烛火放在一个竹几上,然后献茶敬客,王振乾取杯称谢,烛光下打量这位伶俐姑娘,只见她粉面朱唇,秀眉瑶鼻,尤其是一双圆圆的大眼,清澈得像两潭汪汪碧水,玲珑中透着聪明,天真中带着秀慧,虽然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,突然看出她那秀骨天生。暗想道:“不得了,这丫头长大丁怕不是烦城倾国一美人吗?” 云儿玉手捧盘走到了剑英身前,姑娘含着笑对公子说:“小兄弟你吃茶。” 俞公子抬头用手取杯,姑娘眼神掠剑英一瞥而过,两颗孩儿心,一对金童玉女,王振乾只看得心里直乐,暗道:“除了俞剑英这孩子外,恐怕再也找不出足以配这个丫头的人了。” 俞公子宦门富家,他自有一种大家风度,手捧茶杯喝了一口,慌忙又把杯子放到茶盘上,低声说:“谢谢你,姊姊,英儿不很渴。” 一声姊姊叫得姑娘脸上莫名其妙的一红,她也笑道:“吃下去,这是百年松子水,可以清心定神。”说着话把茶盘又送到公子面前。 剑英接过来一饮而尽。小姑娘收好杯对王振乾说道:“王老师侠驾稍候,家师正在丹房练丹,待小女子面察后再来回话。” 小姑娘说完话,却望着俞公子一笑,人便娜娜走出去,约有一刻工夫小姑娘又笑着走回来,她对王振乾道:“家师说,王老师不是外人,请到丹房叙话。”话说完人走在前面带路。 王振乾招呼俞公子随后跟进,出了正厅、篱门,直向断崖边走去,近崖下望深不见底,小姑娘招呼声:“王老师跟我来。” 猛见她柳腰一挫向断崖下飞去,王振乾心中一惊暗说:要糟,急忙飞步崖边向下一看,小姑娘站在离崖顶一丈左右一块突出山石上正在向他招手,下临万丈深渊,令人触目惊心,小姑娘笑着说:“王老师你可要抱好他。”一翻身人便失去影儿。 铁笔镇八方两访排云岭,就不知道灵虚上人的丹房在这断崖下面,看姑娘轻巧身法,如蝴蝶翻飞,难得她小小年纪竟具有这等身手,自己廿余年日夜苦练,看起来并不比人家强了好多,心中感慨万千,不由暗道一声:“惭愧。”一回头,见剑英望着断崖发愣。 王振乾细看那块断崖小突出山石,约有五尺方圆,千仞石壁中横出这一块突石,看上去自然惊人心魄,俞公子虽然是聪慧超人,但他初历这种深壑绝峰,而且还要地跳下去,能不哭山来已算得上可贵了。 王振乾打量好了形势,一伸手抱好剑英,提一口丹田真气,两脚向下一滑,人便向万丈悬崖中栽去,看看快近突石,他猛可里挺腰长身,两手把抱着的俞公子向内一收,双脚便落在崖中之上,俯瞰深谷,阴森森不知道有几百丈,一阵阵传上来湍水雷鸣,断崖石壁光滑如镜,除自己停身的突石之外,其他地方寸草不生,这地方一步失错就要粉身碎骨。不要说俞公子小手紧着王振乾面现惊色,就连铁笔镇八方也觉着不寒而栗。 回头看见突石后有一登一登的石级,原来是一个曲曲弯弯的石洞向峭壁延伸而去。 王振乾抱着俞公子顺着石洞级梯向里面绕进,洞高八尺,宽约可容两个人并肩而进,只是黑暗异常不知有多深多远,初走时月光透入尚可认识路径,渐渐的黑暗如漆,伸手不见五指,好在两边石壁夹道,又无岔路,自然不愁走错,困难的是石洞道梯级高度不同,而且三步一转五步一弯,曲折回环,必需要缓步移进摸索前行,这就急的人难受。 王振乾正走的闷气,突觉着眼前光华一亮,小姑娘由一个弯角处转出来,右手高举着一支松油火把笑道:“王老师路径不熟,这石道内过于黑暗,走起来恐不太方便,云儿借这松油火烛,替王老师带路吧!”说完话,高举火把前面引路。 王振乾俞公子紧随姑娘身后跟进,走了一刻工夫,石道豁然开朗,前面现出一座圆形右门,姑娘指门笑道:“进了这座门,就是丹房,师父正在室内候驾,王老师请吧!” 小姑娘说毕熄去松油火把,立时由石门内透内一片碧光,丹房内传出灵虚上人宏亮的声音道:“佳客远来荒峰生辉,请恕贫道炉内火候正紧,不克分身亲迎。” 王振乾一听出灵虚道长口音,慌得三脚两步枪入丹房,拜伏于地答道:“振乾数年漂泊江湖,孽债缠身,少来请安叩候,尚乞……” 灵虚上人截住王振乾的话笑道:“贫道世外人,排云岭野峰芒山,不知人间繁文缛节,你有话起来请直说。” 上人说完,面对丹房石门沉声喝道:“云儿,你这丫头怎的连敬客的事也忘了。” 随着喝声,石门内姗姗细步走进来青衣姑娘,右手托一个白玉石盘,盘上放两个朱红果子,大如酒杯,香气外溢,左手捏着辫梢儿,娇声应道:“师父,云儿来啦。” 王振乾知灵虚上人不喜凡俗礼法,也就一拜起身,抬头看丹房,四壁完全是青色石板,顶垂百条理珞,发出莹莹碧光,照得满室一片霜华,靠丹室西南角上放着一个三尺高低鼎形丹炉,炉内火舌三尺,色呈碧青,和洞顶垂璎相映成辉,上人盘膝坐在一个石雕矮墩上,合掌闭目,满面肃穆之色,一袭川白道袍,衬着皓首银须,看风标如苍松古月,长眉入鬓,面色赤红,修躯精神,一尘不染,令人望而油然生敬仰之心。 王振乾退后两步,坐到一个石墩上,这当儿俞公子剑英尚拜伏在地上。 这孩子跟王振乾身后进入丹室,跪下去就没有抬头。奇怪的是灵虚上人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,小姑娘云儿子捧玉盘朱果,敬过王老师后,转身到公子跟着低声说:“小兄弟,快起来,师父老人家不喜欢这个。” 云儿的话刚完,猛见上人双目一睁,冷电似的两道目光直射在两人身上,倏然叹口气道:“罪孽,罪孽,云儿你让他起来坐下。” 小姑娘似乎和俞公子特别有缘,闻师命立时眉现喜色,伸出纤纤玉手扶起剑英在王振乾身边另一个石墩坐下,把玉盘朱果送在剑英面前,低声说:“吃下去,这是难得的南海朱梨。” 孩子瞪着眼从玉盘上取过朱果,眼中流露出对姑娘的一份感激,她笑笑,走回到上人身侧一站。丹室内沉寂无声。 王振乾俞公子吃完朱梨,铁笔镇八方起立躬身对上人沉道:“振乾三拜仙峰,全为此子,忻上人看他忠良后裔,能于破格成全,不但振乾感铭五腑,就是俞巡抚夫妇也承恩德于泉下。” 说到这儿,他已忍不住盈眶热泪,满怀激昂把剑英身世详详细细说了一遍,说到俞大人尽忠就义,大夫人殉节缢身,二夫人开封惨死,不由他虎目中泪滴。 这席话本够凄恻痛绝,俞公子早已是泣不成声,小姑娘云儿也不禁落泪如雨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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