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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四


  只聽一聲砰然大震,鮮血飛濺,腦骨碎裂,可憐毒老人已經屍橫庭堂。四圍高手雲集,竟然搶救不及。

  紫衣少女長嘆一口氣,道:「唉!可憐的老人──」

  易天行俯下身去,抱起了那老人的屍體,自言自語地說道:「老前輩死的早一些了,還有很多熱鬧的事,可惜你沒法子看到了。」一面說話,一面舉步向那靈幛走去。相距那靈幛還有兩三步遠,突然張口吹出一股強風,飄起素幛。

  易天行大邁一步,跨過供臺,回頭對群豪說道:「兄弟走在前面,替諸位開路。」

  神丐宗濤高聲說道:「善、惡在於一念之間,易兄請等等老叫化──」飛身一躍,落在易天行身側說道:「咱們一道走吧!」

  易天行道:「三十年武林生涯,兄弟第一次得宗兄這般垂愛。」

  宗濤肅然說道:「老叫化生平之中,殺人不能算少,但卻無一件耿耿於懷,老叫化生平最大一件難忘之事──」

  易天行道:「可是與令師妹有關嗎?」

  宗濤道:「易兄之言,雖不中亦不遠。老叫化難以忘懷的事,就是未取得掌門金牌──」

  易天行騰出一手,探入懷中,說道:「兄弟可以使金牌歸於宗兄。從今之後,再不必受令師妹的牽制了。」摸出一片金牌,送到宗濤面前。宗濤凝目望去,果是恩師失落的金牌,一點不假,不禁愣在當地。

  易天行微微一笑,道:「如若兄弟還能生離古墓,自當帶宗兄去見令師妹一面。」

  宗濤黯然一嘆,道:「往事如煙,只要收回金牌,我已不願再見她了!」

  易天行呵呵一笑,道:「兄弟誠然未為善事,但我手下之人,大都惡跡昭著。令師妹已被我囚禁在一處幽密的山洞之中,如若兄弟不能出這古墓,她勢必終老那幽密的山洞不可,那也是她的報應。」說話之間,大步向前走去。

  宗濤緊隨在易天行的身後,運氣戒備。群豪略一猶豫,齊齊舉步而行,魚貫相隨。只有南海門一幫人站著未動,徐元平仍然在運氣調息。金老二緊緊貼在徐元平的身旁,滿面俱是關切之色,他本想探問徐元平的傷勢,但又不敢打擾徐元平運功調息。

  紫衣少女緩步走到徐元平身前,又回頭走了過去,突又轉過身來,呆呆地望著徐元平,她心裡似乎也頗為激動,閃動的眼光,似是從垂臉黑紗中迸射出來,更似含蘊著許多言語。

  梅娘輕嘆道:「孩子,你心裡有什麼話,只管說出來便是,怕什麼?」

  紫衣少女點了點頭,只見徐元平睜大了眼睛,望著自己,忍不住嘆道:「你心裡為什麼還要想著我?你若當我死了,該有多好。」

  徐元平緊閉嘴脣,一言不發,但神色卻更激動。

  紫衣少女悽然一笑,道:「有時我真希望自己笨些,人若笨些,心裡的憂煩苦悶就會少的多了。」

  徐元平道:「你若當我死了,心裡的苦悶也許會少些。」他似乎費了許多氣力,才將這句話說出。

  紫衣少女嘆道:「有時我真願當你早已死在我親手築成的墓裡,可是──可是造化弄人,卻偏叫我時常見到你。」

  她說這句話時,也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。要知他兩人心中雖然都蘊藏著濃濃的情意,但彼此之間卻誰也沒有說出口來,直到今日,大家都知道來日無多,會短離長,才忍不住訴出了自己的心事。

  梅娘手掌一揮,將那一幫南海門人都遠遠引了開去,突又回首道:「喂,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?」

  金老二望了望徐元平,又望了望紫衣少女,心裡也不知是悲是喜,終也走了開去。

  紫衣少女、徐元平面面相對,卻是誰也說不出話來。

  梅娘仰面望天,突地大聲道:「你們知道嗎?古來有一句話,是:一刻千金,這句話用來形容此刻的情景,雖然有些不妥,但卻也恰當已極!」

  紫衣少女輕輕一嘆,道:「梅娘在催我們說話了。」

  徐元平道:「你為什麼不說呢?」

  紫衣少女道:「說什麼──」

  徐元平道:「說什麼──」

  紫衣少女道:「我那日見到易天行,他說你已真的死了。」

  徐元平嘆道:「有些人雖死如生,卻也有些人雖生如死──」

  紫衣少女道:「你年紀輕輕,崛起江湖,如今武林中人聽到徐元平三字,誰不暗中稱讚,俠名既傳,便是千萬年後,也會有人時常提起,你已該是雖死如生,怎能說雖生如死?」

  徐元平默然半晌,緩緩道:「你──你難道還不知道我?」

  紫衣少女道:「我──怎麼會不知道你。」

  兩人俱都垂下頭來,誰也不再多說一字,但兩人心意相通,情意互流,都覺得自己一生之中,再無比此刻更歡愉的時光。

  突聽梅娘輕叱一聲,道:「去而復返,所為何來!」

  徐元平、紫衣少女微微一愕,齊齊轉過頭去,只見低垂著的白綾間,木然卓立一個青衣少女,卻正是上官婉倩。

  上官婉倩雖然一心想作出鎮定之態,但她的眼波卻已將她心中的幽怨悄悄告訴了別人,世上有許多人都能將情感隱藏,但芸芸眾生中,又有誰能完全隱藏自己目光中流露出的心事!

  紫衣少女輕咳一聲,轉過頭去,梅娘大聲道:「好個不知趣的女孩子!」上官婉倩目光凝注,卻生像是根本沒有聽見,她眼波逐漸朦朧,彷彿平添了一層薄霧。

  徐元平訥訥道:「上官姑娘──」語聲未了,突聽一聲大喝,自幕帷中傳了出來。這喝聲響亮異常,顯然那進入靈幛後的群豪,已經遇上了重大的事故。

  但站在靈幛後面的上官婉倩,卻仍然靜靜的站著未動,似是這世間任何事,都已和她沒有了關係。上官婉倩的身軀,剛好擋住幾人的視線,但見燭火通明的靈幛後,人影閃動,卻是無法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
  紫衣少女突然長長嘆一口氣,幽幽說道:「她待你一定很好,這些時日中,你們相處的可快樂嗎?」

  徐元平道:「她是個很好的姑娘──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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