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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〇


  那少女一雙閃動不定的秋波,凝注楊文堯身上,邁起了雪白的玉腿,踏出棺材。

  上官嵩冷哼一聲,喝道:「赤身露體,成何體統!」

  原來棺木中站起的女子,除了一束在前胸的黃綾,和覆在腰胯間的白絹之外,全身再無片衣寸縷,光腿赤足,裸露著雙臂,緩步向前走來。她似是根本沒聽到楊文堯喝問之言,緊閉著嘴巴,一語不發。

  易天行已到了楊文堯的身後,低聲說道:「楊兄,運集五成功力,試她一掌。」楊文堯右手一揚,斜斜拍出一掌,推擊過去。一股暗勁,直撞過去。

  那緩緩行進的女子,吃楊文堯掌勢一撞,口中啊喲一聲,仰面向後倒去,砰然一聲,著著實實的摔了在地上。楊文堯絕未料到這隨手一擊,竟然會把對方擊倒在地上,不禁微微一怔。錯愕之間,忽聽樂聲悠揚,傳入耳際。

  這樂聲由低漸高,由簡入繁,初響之聲,只是一種極單純的弦聲,但倏忽之間,幾種管聲同時混入,還未及來得分辨,弦管爭鳴,滿室繚繞,合奏成一闋悽涼動人的樂章。

  楊文堯目光轉動,環掃了四周一眼,說道:「這樂聲從那裡傳出來的?」易天行道:「就從這棺木之中。」

  神丐宗濤取過紅漆葫蘆,喝了一大口酒,道:「見怪不怪,其怪自敗,咱們走過去不理它就是了。」當先舉步而行,立向後壁走去。

  易天行道:「楊兄,你走近她仔細瞧瞧,我不信她真的被你一掌打死。」楊文堯緩緩舉步走了過去,將近那女子身側之時,突然飛起一腳,踢向那女子右肋。這一腳用力甚大,別說是血肉之軀,縱然是巨石木樁,也將被他這一腳踢的樁折石裂。

  徐元平看的心中不忍,高聲喝道:「楊文堯,不要踢她──」

  喝聲中奮身一躍,直向楊文堯撲了過去。易天行一皺眉頭,道:「你要幹什麼?」揮臂攔去。徐元平猛然一沉丹田真氣,硬把向前衝行的身子收住,落著了實地,道:「這等手段對付一個婦道人家,未免太狠毒了。」

 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:「我剛纔還讚頌你機智大進,怎麼片刻工夫,又動了婦人之仁,須知此刻咱們正陷身在險惡無比的環境之中,隨時隨地,都可能遇上驚風駭浪的凶險,你這一念仁慈,說不定將招致殺身之禍。」

  徐元平道:「那女人已被揚文堯掌力震昏,難道一定要把她身體毀傷才行嗎?」易天行道:「如若我的推想不錯,她並沒有死去,不信你過去瞧瞧。」

  楊文堯自和徐元平動手相搏過一次之後,對這位少年英雄,已生出了極大的戒心,聽得他喝叫之聲,竟然不敢再踢下去,陡然收住了踢出去的右腿。

  徐元平大踏兩步,到了那半裸女子身前,伸手向她鼻息之間探去。果然那女子仍有著微弱的氣息。楊文堯眼珠兒轉了兩轉,沉聲問道:「是死是活?」徐元平道:「奄奄一息,生死難決。」

  丁玲一直注視著徐元平的一舉一動,目睹楊文堯臉上的奇異神色,立時大聲叫道:「徐相公當心活人!」

  楊文堯確實下了暗算徐元平的用心,而且已暗中運集功力,勁聚右掌準備在徐元平起身之際,猝然發難。丁玲大聲一嚷,不禁吃了一驚,趕忙向後退了兩步。

  徐元平緩緩站起身子,星目中神光暴射,凝注楊文堯臉上,說道:「如非丁姑娘這一叫,定然叫你試試我『達摩三劍』的滋味!」

  易天行怔了一怔,道:「達摩三劍!」徐元平已知失言,但已無法改口,只好硬著頭皮,說道:「怎麼樣?」

  易天行笑道:「達摩三劍,乃失傳之學,不知徐世兄如何知得?」 徐元平道:「縱然我了解甚深,但也不會告訴你。」

  只聽神丐宗濤的聲音,遙遙傳了過來,道:「小兄弟,把戮情劍借給老叫化子用用。」這時弦管交混之聲更加嘹亮,曲調也更為悽涼,但這墓中之人,都是武林一時高手,個個內功深厚,定力堅強,絲毫未受感染。

  徐元平應了一聲,一掌拍在那半裸女人的「玄機」要穴之上,大步向前走去。易天行首先聽出那樂聲不對,高聲說道:「趁他們尚未起而發難,咱們要先發制人,諸位如若肯聽我易某人的話,那就快把這棺材毀去。」

  一面喝叫一面向那半裸女子迫去,揚起一腳當胸踏去。只見那半裸女子微閉的雙目,突然一睜,疾快的一陣翻滾,人已到七八尺外,一挺而起,探手從束胸黃綾之中,取出一個銀哨,吹出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。但聞一陣砰砰大震,響不絕耳,十一具密封緊閉的棺蓋,突然大開。

  每一具棺木之中,都站起一個長髮散披,黃綾束胸,白絹覆胯的美麗女子,邁起了粉白的右腿踏出棺木。這些女人,雙手之中均都抱著一宗樂器,簫、笛、琵琶、古箏、三弦、琴、笙、瑟、鼓,應有盡有。棺蓋一開,樂聲更是響亮震耳,群豪心頭立時受到了巨大的感應,個個心神震動。

  易天行氣聚丹田,大喝一聲,揚手劈出一掌。一股強烈的掌風,劃空湧出,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。但見那些手抱樂器,胸束黃綾的長髮女子,紛紛向兩側躲去,但她們手中的樂器,並未停止,響聲依然,動人心弦。

  易天行這揮掌一擊,至少用出了七成以上的功力,激盪的暗勁,吹飄起那些懷抱著樂器女子的覆胯白絹,和散垂的長髮。

  這時徐元平已走了一丈多遠,目睹廳中的變化,不覺愕然止步,就在他一怔神間,易天行的掌風已破空湧至,他為了避讓易天行的掌力,不得不橫向一側讓去,正和那些懷抱樂器的女子,擠在一起。

  只覺耳際間,弦管聲震,不自禁的一閉雙目,側過臉去。就這一失神間,忽覺左胯上一陣輕微的疼痛,似是被人用針扎了一下,不禁大怒,冷哼一聲,回手拍出一掌。但聞咚的一震,一個長髮女子,突然把手中所捧的一面皮鼓遞了過來,正好迎在徐元平拍來的掌上。

  忽聽丁玲高聲叫道:「當心她們手中樂器藏有暗器!」

  易天行大聲叫道:「此時此情,咱們已經陷入險惡的危機之中,多一分仁慈用心,就多一分死亡的機會──」話還未完,那十二具棺木之中,突然又躍出十二個美麗的少女,和著那震耳的樂聲,邊歌邊舞起來。

  易天行殺機已動,呼的一掌,照一個少女劈去。掌力到處,響起了一聲尖厲的叫聲,一具少女的軀體,應聲而起。

  楊文堯探手一把,抓住了一個少女的右臂,微一用力,登時把那少女臂骨折斷,只聽那女子啊喲一聲大叫,仰身向地上倒去,顯然她已疼的暈了過去。查子清也在這一瞬之間,發出一記百步神拳,打傷了一個少女。楊文堯心中大為奇怪,回頭對易天行道:「易兄,這些人都不會武功。」易天行道:「兄弟也覺得有些奇怪──」

  只聽對面不遠處傳過來一陣軋軋之聲,迎面的石壁,突然裂開,緩緩向兩邊縮去,敢情那石壁是活的。一道強烈的亮光,直照過來,十二盞熊熊燃燒的玻璃燈,登時黯然失色。群豪凝目望去,只見一片白綾幔遮著大廳中,豎立著二十四隻火炬。

  易天行打量那大廳一眼,突然放步向前走去。

  廳中傷亡橫陳,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,但這些傷亡之人,竟然沒有一個抱有樂器。顯然,那十二個懷抱樂器的少女,個個都會武功,而這十二個曼舞輕歌的少女,卻都是平常之人。一片素白的大廳中,佈設著一個靈堂,紙花火燭,素幃低垂。

  靈幃上一個白色大匾,橫寫著四個大字「貪心罹禍」。易天行看了一皺眉頭,冷冷說道:「好大的口氣!」探手一把扯下了靈幃上的橫匾。那橫匾之後,又是一片白綾橫幅,寫道:「生不如死。」

  易天行冷笑一聲,道:「我倒看看你一共有幾條橫幅。」右手一招,又抓住了橫幅一角,正待扯下,突聞一陣軋軋之聲,傳了過來。

  神丐宗濤哈哈一笑,道:「好啊!又有花樣來了。」

  只聽一個蒼老尖銳的聲音答道:「在這裡了。」一角素幔起處,緩步走出來一個手握竹杖,滿頭白髮的梅娘。

  易天行微微一笑,道:「諸位才來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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