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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七


  金老二沉吟一阵,道:“敢问小兄弟令尊可是叫徐荣么?”

  徐元平答道:“不错,老前辈适才昏迷之时,曾经提过家父之名──”

  金老二突然双目圆睁,沉声问道:“天下姓徐名荣之人何止一个,小兄弟怎知我昏迷时呼叫之人就是令尊呢?”

  徐元平倒是想不到他有此一问,怔了半晌,才缓缓道:“这个晚辈很难肯定答复,不过晚辈曾听师父说过家父一些事迹,虽因当时年纪幼小不能全盘悟解,但大略经过尚可默记心中,所以不揣冒昧──”

  金老二神色凝重地接口问道:“你师父叫什么?”

  徐元平道:“晚辈恩师姓粱单名一个修字,和家父有着金兰之交,如非恩师相救,只怕晚辈早已不在人世了。唉,恩师虽然救了我的性命,但却因此和人结仇,身遭惨死,最可悲的却是恩师膝下唯一的骨肉被人误认为我,也吃仇家活活震毙掌下──”

  话至此处,忽见金老二老泪纷纷,黯然说道:“这么说来,你当真是弟兄的骨肉了。唉!孩子!你可知道,这世间还有一个人,为着要管你父母报仇,不惜声誉狼藉,偷生人世,混迹江湖之上,终年奔走,费尽心机,为了掩饰他的企图,曾经大背良知,做下了很多不愿做的事情,因此为很多正大门派的人物所不齿──”

  他虽是半百年纪之人,但说到伤心之处,也不禁真情激荡,涕泪滚波。徐元平虽然已听出他言中之意,但一时间却想不透他的身份,不知如何接口,呆呆的站在一侧。金老二痛哭一阵后,心情逐渐镇静了下来,又把目光投注在徐元平的脸上,端详了一阵,自言自语地说道:“十几年未见荣兄夫妇风采,今日重在小兄弟面貌神情之中见到──”他缓缓抬起头来,望着无际苍穹喃喃祈祷:“感谢皇天保佑,荣兄有此佳儿,大哥身负血海沉冤,洗雪有日了,弟兄阴灵有知,亦当瞑目泉下了──”

  徐元平看他对自己相关之情如此深切诚挚,心中大是感动,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两步,扶住了金老二颤抖的身躯,说:“不知老前辈和我父如何称呼?”

  金老二伸出独臂,抚着徐元平头顶说道:“我和你那师父梁修同时和荣兄结义南岳,二十年前,江湖上并称我们为南岳三杰,荣兄长我两月,我长梁修三岁──”

  徐元平此时心中全无怀疑,扑身拜倒地上,说道:“二叔父请恕平儿不知之罪,以至在古墓中言语间开罪叔父。”

  金老二不知是高兴还是伤悲,老泪滚滚而下,扶起徐元平说道:“孩子!你那三叔梁修可曾把你父母蒙冤惨死之事,告诉过你吗?”

  徐元平隐然一叹,道:“师父一直未对我谈过此事,只说平儿父母双亡,他受我父母托孤之重,定要尽他心力把我教养成人,日日劝勉我用心学习武功,并且对我说,待我把他一身武功完全学会后,他就要把我引荐到另一位高人门下,再求深造──”

  金老二道:“可怜三弟,用心这等良苦,也不枉大哥对他一番情意,不知他对你提到过我没有?”

  徐元平道:“师父从来对平儿绝无提到叔父──”他日称师父惯了,一时间改不过口。

  金老二道:“三弟为人忠厚拘谨,心中虽然恨我甚深,但却不肯在人前骂我一句──”

  徐元平道:“师父虽然未把平儿父母惨死经过告诉于我,但平儿却从师父平日言语之中,听到一点蛛丝马迹,我也曾数次追问他老人家,但都被他用言语推过,再不然就声色俱厉的把我教训一顿,不许平儿追问──”

  金老二忽然转脸张望了一下,接道:“孩子,这个不能怪他,要知害死你父母之人,乃当今江湖之上势力最大,望重黑白两道,就是一宫、二谷、三堡中人也要对他敬畏几个──”

  徐元平只觉胸中热血向上一冲,脱口说道:“害死平儿父母之人,可是神州一君易天行吗?”

  此言一出,只听得铁扇银剑于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,接口说道:“什么?神州一君易天行大侠乃当今之世最受武林同道推重之人,岂会做出这等败德无行之事──”

  徐元平突然转头望着于成说道:“易天行伪善行恶,一手掩盖天下英雄耳目,我亲眼看到他杀死我师父、师兄,难道此事还会假了不成?”

  于成虽然明知不可和徐元平争辩此事,但因他平日心目之中,对神州一君易天行过于尊仰,不知不觉地摇头说道:“易大侠成名已垂三十余年,盛名遍传大江南北、关外、边荒,为人排难解争,黑白两道中人都对他尊崇万分,数十年来,未闻他做过一件恶劣之事──”

  金老二道:“于兄以外貌取人,不知其中底细──”

  于成接道:“兄弟纵然会被神州一君伪善所欺,难道天下英雄都是耳聋眼瞎之人不成?”

  徐元平听他处处为神州一君辩护,不禁激起怒火,厉声叱道:“于兄既对那易天行敬服得五体投地,恕在下不敢攀交,你请便吧。”

  铁扇银剑于成见徐元平怒火甚大,沉吟了半晌接口说道:“在下身受徐兄救命之恩,虽为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,而且极愿放弃中原四省绿林盟主之位,得以常随左右,不过,对徐兄污蔑神州一君易大侠之事,却是不敢苟同。徐兄心地光明磊落,决不致随口轻言,但易大侠生性正直,也是兄弟亲自所睹,我想其间如不是有人设计陷害,定然是有了误会──”

  金老二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,道:“易天行机智绝伦,不管做什么歹恶之事,均经过慎密无比的计划,或是借手他人,或是亲自出手,均能做的密不透风,不留半点可资查询的蛛丝马迹,别说于兄了,遍天下也难找几个知他底细隐秘之人。兄弟曾在神州一君手下做过很多年事,如非我亲眼看到,纵然听到,只怕也难相信。”

  于成道:“空口无凭,不知金兄可否有法子使兄弟相信──”

  徐元平道:“我们在说话,那个要你多口,还不快走,等我怒火难耐之时,想走就悔之无及了。”

  于成吶吶地道:“徐兄救了兄弟之命,再把兄弟杀掉,那也是应该之事──”

  徐元平怒喝一声,一晃身直欺过来,举起右掌,冷然喝道:“难道我就不敢杀了你吗?”

  铁扇银剑于成笑道:“在下效慕徐兄,意出衷诚,死有何惧,不过徐兄要和易大侠结仇之事,却是万万不可──”

  他不顾自己生死,仍然替神州一君辩护,不禁使徐元平心中动摇起来,暗忖道:“世上那有这等事情,不顾自己生死,仍然替别人辩护,莫非那神州一君果是好人不成──”

  只听金老二冷笑上声,问道:“于兄可受过易天行布施之恩吗?”

  于成摇摇头:“在下虽和易天行有过一面之缘,但并未身受其惠,不过──”

  徐元平心中一动,厉声问道:“不过什么?快说。”

  于成神色不变地道:“不过在下却亲眼看到他为人排解纷争,不但气度恢宏、和蔼可亲,而且立论公正,不偏不倚,全场中人无不心服口服,俯首听命──”他微微一顿后,接道:“他身负绝世武功,却不肯以武服人,虚怀若谷,神态不亢不卑,句句字字无不使人心生佩服,徐兄如有缘和他一见,就知在下之言非虚了。”

  金老二忽然微微一叹,道:“平儿,不要伤他,他这话并非捏造之言──”

  徐元平听得微微一怔,缓缓收回右掌,说道:“平儿亲眼看到神州一君杀死我的恩师,难道这其中还有人冒他之名不成?”

  金老二摇头笑道:“三弟武功不弱,一般武林人物想杀他岂是容易之事──”他微微一顿之后,接道:“于兄只见神州一君易天行的外貌言行,也难怪你佩服的五体投地,我和弟兄、三弟初见其人之时,何尝不是倾心相服,才甘心为他所用,相处到数年之久,才发觉他是奸诈无比之人,唉!举世不少奸恶之人,但都难及神州一君万一。不过他聪明绝世,机智过人,任何事动手之前,设计均极完整,一出手必然成功,干净利落,不留一点痕迹──”

  于成一皱眉头,道:“金兄之言,叫人实难心服,兄弟就此告别。”他不愿再听下去,转身欲行。

  金老二高声说道:“于兄慢走,兄弟还有下情相告。”

  于成回头说道:“兄弟生性只断不弯,金兄就是要杀人灭口,兄弟也不愿随声附和。”

  金老二微微一叹,道:“如论我金老二近年作为,此事确然做得出来,不过今日情形不同,兄弟要将神州一君生平恶迹,举说一两件出来,让于兄听听──”

  他缓缓把目光投注在徐元平脸上瞧了一阵,移目望天,接道:“今日凑巧和平儿相遇,那报仇之事都落在平儿身上,纵然日后被神州一君查出此事,把兄弟粉身碎骨,我也心安理得。”

  这几句似是对徐元平说,也似是对于成说,又好像自言自语,神态间流现出无限凄凉、惊惧,就似此密一泄,定要被神州一君查将出来一般。

  于成看他神情严肃中带着畏怯,心中甚是奇怪,暗道:久闻金老二能言会道,舌翻莲花,交游异常广阔,大江南北、武林同道,他都能攀上交情,所以行踪所至,无不对他兼容三分,有当今苏秦之称,想不到却是个这等没有胆气之人。

  只听金老二长长叹息一声,道:“于兄、平儿,走!咱们找一处僻静之处坐下,我要把荣兄被害之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于你。”

  说完转身向前走去。

  徐元平瞧了于成一眼,默然相随金老二身后而行。于成暗暗骂道:此地人迹罕至,难道还不僻静吗?哼!花样真多。

  金老二走出荒冢,脚步逐渐加快直向一座小山上面奔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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