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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五


  龍玉冰驀然挺身坐起,左右開弓,劈啪打了曹雄兩個耳摑子,一則她病中無力,再則心內也有些不忍,這兩掌打得雖響,但卻不重。

  曹雄果然不動聲色,待龍玉冰打完後,才笑道:「你心裡還恨我嗎?如果你餘恨未息,那就再打幾下。」

  龍玉冰忍不住噗的一笑,道:「你這人頑皮透了──」話未說完,突然一陣目眩,身子搖搖欲倒。

  曹雄一展雙臂,扶著她,又把她放在榻上,笑道:「你病勢雖已大好,但體力尚未復元,好好地躺著休息一下,我去替你叫碗鮮魚湯來。」說完,退出房去。

  那九轉保命丹果是神效無比,龍玉冰清醒後,感覺病勢已好了大半。

 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,想著近月來的遭遇,恍若經歷了一場夢境,對曹雄究竟是恨是愛,到現在她還弄不清楚。

 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,店小二送來一碗魚湯。龍玉冰已一日夜沒吃東西,那魚湯又做得鮮美可口,她一口氣就把那一大碗魚湯吃完,剛好曹雄也帶著一個縫製衣服的匠人回來,笑道:「你再休息一天,就可以完全復原了,盡半日一夜時間,給你做幾件衣服,咱們一早就走。」

  龍玉冰道:「你要帶我到哪裡去?」

  曹雄笑道:「好玩的地方多極啦,我帶你去遊遊江南風光。」

  龍玉冰顰眉垂頭,默然不語。

  第二天,那縫衣匠人如約送來了縫製的新衣,龍玉冰換上新裝,更顯得窈窕動人,青帕包髮,玄裝裹身,腰束汗巾,身披風褸,足蹬小劍靴,背插寶劍,小病初癒,倍覺得清麗絕俗。

  曹雄早已替她選購了一匹長程健馬,銀鐙雕鞍,白毛如雪。他先扶龍玉冰上了馬,自己也躍上鞍鐙,抖韁放馬,雙騎並發,但聞蹄聲得得,瞬息間馳出了崇寧縣城。

  這時,嚴冬已過,春回大地,天際旭日初升,滿天紅雲絢爛,晨風迎面,吹飄著她鬢前幾許散髮。

  曹雄轉臉看她笑道:「你穿上新裝後,足可和你李師妹一爭短長。」

  龍玉冰顰起雙眉,答道:「我穿慣了道袍,突然換上這一套裝束,心裡覺得有些彆扭──」

  曹雄道:「那道袍又寬又大,穿上有什麼好看呢?」

  龍玉冰淒然一笑,道:「我師父要看到我換了這身衣服,定然十分生氣,決不會──」

  曹雄笑道:「你已被逐出崑崙門牆,依照武林規矩,他們根本就不能再以崑崙門規來約束你,不管你穿什麼衣服,他們也管不著。」

  龍玉冰道:「我不是被逐出門牆,而是私逃下山,我們的事,我大師兄都知道了──」話至此處,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,轉臉問道:「我大師兄肩上的傷,可是你打的嗎?」

  曹雄傲然一笑,道:「不錯,我不但傷了你大師兄,同時還打傷了兩個把守在那幽谷要隘的臭道士。」

  曹雄毫不隱瞞地說出了經過,仰天一陣大笑後,又道:「你們崑崙派號稱武林中九大主派之一,但在我曹雄眼中看來,那點微末之技,實在有限得很,看來當今九大門派之說,恐都是欺世之談──」

  龍玉冰怒道:「你的武功有什麼好?好也不會傷在別人手中,躲到我們長春谷石室中養傷了!」

  曹雄臉色一變,正想發作,突聞蹄聲得得,一匹快馬迎面奔來,馬上人舉手高呼,道:「曹兄別來無恙,想不到我們會在此地重逢。」

  金環二郎抬頭望去,不覺心頭一震,他心念還未轉,來人已行到面前,大概那人看見曹雄後,心中十分高興,所以放馬直衝過來。

  龍玉冰側臉望去,嚇得她打了一個哆嗦,只見來人身穿一身黑色疾服勁裝,外罩淡青披風,黑巾包髮,右肩隱隱透出劍把,朗目劍眉,丰神俊逸,不是馬君武是誰?

  這時,馬君武已翻身跳下了馬背,執著曹雄一隻手搖著笑道:「自和曹兄分手之後,小弟無時不在想念之中──」瞥眼間,看清了那玄裝少女是龍玉冰,不覺一呆。

  半晌工夫,他才問道:「龍師姊改著俗裝,小弟幾乎不認識了。」

  龍玉冰被馬君武說得心頭一酸,熱淚奪眶而出,粉臉上也泛起兩片彩霞,直紅到耳根後面,她在極度痛苦之中,又滲入極度的羞愧。

  馬君武看她淒傷神態,不禁又呆了一呆,道:「怎麼?你受了三師叔的責罵嗎?」

  龍玉冰幽幽一歎,道:「我觸犯了派中戒律,不能再在金頂峰存身了──」

  馬君武吃了一驚,接道:「你是被師父逐出門牆的?」

  龍玉冰淒涼一笑,道:「我是私自逃跑下山的。」

  馬君武一皺劍眉,沉吟一陣,又搖搖頭,道:「據小弟觀察,三師叔對師姊十分器重,師姊縱然觸犯門規,料想三師叔也不會嚴加責罰,望師姊隨小弟一起回山,由小弟出面,懇求三師叔減輕責罰,師恩深重,豈可隨便一走了之?」說完話,深深一揖。

  幾句話雖然婉轉,但卻大義凜然,龍玉冰只聽得悚然一驚,出了一身冷汗,默默垂下頭去。

  這時,他已看出龍玉冰可能和曹雄私奔離山,因為不便指責曹雄,只好對龍玉冰曉以大義,使她迷途知返,不要貽笑武林,落個叛師之名。

  他哪裡知道龍玉冰窩藏一肚子難言苦衷。

  只見她倏地抬頭,變得一臉堅強,淡淡一笑,反問道:「你由祁連山送白姑娘到什麼地方去了?」

  馬君武道:「我送她到括蒼山。」

  龍玉冰冷冷地問道:「這段行程不近,以你的輕身功夫而論,得要許多時間才能回到崑崙山金頂峰去。」

  馬君武笑道:「去時乘她的靈鶴玄玉,只不過兩日一夜工夫,我因急於西返,送她到括蒼山後,就留字告別。括蒼山到崑崙山這段行程有多遠?小弟沒有走過,大約估計總在萬里以上,以小弟這點功力來說,從容點趕路,一個月不夠,但也不會超過三十五天,只因在旅途上一件意外事情,致延誤行期半年──」

  龍玉冰冷笑道:「這半年中,你可想起過鸞師妹嗎?」

  馬君武聽她陡問到李青鸞身上,不覺俊臉一熱,答道:「李師妹甚得三師叔愛惜,且有師姊照顧,因此我很放心。」

  龍玉冰目光凝注在馬君武臉上,道:「那你半年中過得很快樂了?」

  馬君武一時間想不出她問話含意,微微一怔,隨口答道:「這半年中,我雖連遇數番凶險,但均幸化險為夷,幾日水牢之苦,那也算不得什麼!」

  龍玉冰道:「這也許就是男人不同之處,你知不知鸞師妹為你身罹重病,幾乎送命?」

  馬君武心頭一震,急道:「她現在好了沒有?」

  龍玉冰道:「如不是你送的那位白姑娘及時趕到相救,只怕屍骨已寒多時了。」

  兩人在答問之時,曹雄一直站在旁側靜聽,此刻,突然插一嘴接道:「馬兄剛才說起途中遇上意外事情,以致延誤半年歸期,那定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了?」

  馬君武道:「事情說來話長。曹兄如果無緊要的事,咱們找處客棧,容小弟詳細奉告。」

  龍玉冰望了曹雄一眼,對馬君武道:「我現在已經是背叛師門的人啦,你是不是準備把我擒拿押解回山?」

  兩句話單刀直入,只問得馬君武垂下頭答不上話,這實是一個難答的問題。

  龍玉冰背叛師門,私逃下山,凡是崑崙派門下弟子,都應該攔截她押解回山。馬君武沉思良久,苦笑道:「小弟不敢,但望師姊能體念師門教養之恩,和小弟一起回山,馬君武願苦求三師叔,替師姊分擔責罰──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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