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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七


  金環二郎被他一把抓住背心,提了起來,全身無處著力,只感五腑血翻,咽喉氣湧,半天才迸出幾個字道:「不錯,那馬正──是我騎來──的。」

  但聽那怪人呵呵一笑,放下曹雄問道:「你是想死呢?還是想活?」

  曹雄喘著氣答道:「死怎麼樣?活又怎麼樣?」

  那怪人突然間變得十分溫和,說道:「你要想死,我就一掌把你劈死,或者我廢了你兩腿雙手,你就留在這洞中陪我一輩子。要是想活,就得答應我一件事。我不但替你療好傷勢,而且還把一身本領傳你──」

  曹雄苦笑一聲,接過:「只怕你醫不了我身上的傷。」

  那怪人在曹雄身上按摸了良久,笑道:「不錯,天下武林高人,能醫得你這傷的確實不多,你是被人用透骨打脈手法,打傷了體內經脈,這是一種極深奧的獨門武功,專傷人體內脈穴,所幸傷你那人,功力還淺,故而尚可救得。這透骨打脈手法,創自三百年前阿爾泰山的三音神尼。後來神尼和那時代另一位蓋世奇人──天機真人,為爭天下武林第一的尊號,交拼武功,力鬥三天三夜,對拆五千餘招,仍是難分勝負,第四天各以上乘內功相拼,到最後鬧一個兩敗俱傷,兩人受傷都重,相對運功坐息之時,兩人都知道不久於人世,大徹大悟後化敵為友,遂把絕世武學合錄成三本祕笈,命名歸元。數百年來,武林中各門各派,都在挖空心思,欲得那《歸元祕笈》,不過,卻是未聞有人尋得──」

  話到這兒,突然停止,沉吟一陣,問道:「用透骨打脈手法,打傷你體內經脈的是什麼樣子人物?你記得嗎?」

  曹雄原本聽海天一叟蘇朋海談論過《歸元祕笈》一事,聽那怪人重述這段往事,心中一動,暗自忖道:當前這怪人雙腿、兩目俱都失去,右手也成了殘廢,琵琶骨間又被兩個鐵環洞穿,四肢殘缺不全,單單餘一隻左手,如非身負絕世武功,哪裡還能活得下去──

  心動念轉,油然動了求生之意,當下便答道:「我是被人暗中下毒手所傷,至於傷我那人是誰,卻是未曾見得。」

  那怪人仰頭木然無語,臉上肌肉抽動,似在回憶一樁極痛苦的往事。

  突然,他低下頭來,聲色俱厲地對曹雄喝道:「你是什麼人?為什麼會找到這個地方來呢?你──是不是靈遠派來的人,想用苦肉計,騙學我的武功?」言下神情激動,長髮亂顫,左掌壓在曹雄胸前璇璣穴上,只要他一吐內功,曹雄就得立斃掌下。

  金環二郎心機素深,知此刻說不得一句錯話,一語錯出,立即送命,當下故作鎮靜,冷笑一聲,慢吞吞地說道:「你要想殺我,乾脆就早些下手,我曹雄並非貪生怕死之輩,我被人暗下毒手打傷,無意間逃到了這裡,根本就不知靈遠為何許人,更談不上來騙學你什麼武功。」

  那怪人聽完曹雄話後,神情平復了不少,自言自語地說道:「三音神尼獨創的透骨打脈手法,除了我老和尚外,天下就只有我那孽徒靈遠知得,難道當今之世,還會有第三人會這透骨打脈的手法不成?」

  曹雄冷笑接道:「那也不一定,三音神尼既把她一身武學,盡錄在《歸元祕笈》之中,那透骨打脈手法自然也包括在內,只要有人得到那《歸元祕笈》,自然不難學會這個獨門手法。」

  那怪人歎息一聲,道:「如果那《歸元祕笈》當真被人尋得,那人兼得了玄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兩位曠古絕今奇人之學,恐怕當世武林中,再也無人能和他爭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了。」

  曹雄看那怪人神情間無限惋惜,心中暗覺好笑,想道:這人學武功學成了這等癡狂,目下已成了殘廢之人,還在想著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。

  心裡想著,不自覺脫口笑道:「即使那《歸元祕笈》尚未被人尋得,只怕你也難去爭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了。」

  那怪人冷笑一聲問道:「怎麼樣?你不信我說的話嗎?」

  曹雄隨口應道:「信得,信得。」心中卻又想道:這人一摸之下,即知我遭人用透骨打脈手法所傷,自是確能解得,不如現在先騙他醫好我的傷勢,再設法逃出這地洞。

  念頭一轉,接著又說道:「你要我答應你一件什麼事情,現在可以說啦。」

  那怪人神情突然一變,左手一探,抓住曹雄冷冷說道:「我要你拜我為師,留在這洞中陪我一年,你肯答應嗎?」

  曹雄略一沉思,應道:「這不是什麼難事,我自然答應。」

  那怪人又道:「這一年時間,我把幾手最厲害的武功傳你,你學會之後,去把你師兄殺了,提著他首級前來見我,你答應嗎?」

  曹雄只怕他有心相試,天下哪有師父教了徒弟,命他去殺師兄的道理,當下沉吟了良久,答不上話。

  只聽那怪人一陣冷笑,左手一用力,把曹雄舉了起來,怒道:「你師兄犯了色戒,怕我責罰,暗中下手,截了我雙腿,挖了我兩眼,挑斷我右手腕筋,用鐵鏈洞穿我兩面琵琶骨,囚居這地洞中三十多年了,你說他該不該殺?」

  曹雄心道:原來他是被自己徒弟暗算,當即應道:「這等人自是該殺,弟子自當為師父報仇。」

  那怪人聽曹雄口稱師父,心中甚喜,放下曹雄笑道:「你那師兄武功甚是了得,我如不把本身幾種絕技授你,只怕你沒法勝他。這幾種絕學,都是阿爾泰山的三音神尼所留,我昔年遊蹤西域時無意中尋到三音神尼的修煉所在,撿得她一本手繪拳訣,我費了數年之功,揣摩出幾種武功,只可惜那拳譜所載有限,想必不及那《歸元祕笈》所載完整,你師兄把我囚禁此地,不肯傷我性命,無非想學我那幾種絕學罷了。」

  曹雄聽得神往,忘記了本身傷勢,霍然挺身欲起,哪知他半身經脈已經麻木,這一挺身,竟是難以坐得起來。

  那怪人雙目雖已失去,但他武功精深,聽風辨聲,絲毫不遜常人,曹雄此時雖然一挺未起,但他左手已閃電般抓住了曹雄背心的命門要穴,冷冷問道:「你要幹什麼?」

  曹雄心頭一驚,暗道:這人疑心如是之重,今後和他相處,真得處處謹慎才行。當即答道:「弟子傷勢愈來愈重,身上痛苦難耐,故而掙動一下,師父不要多心。」

  長髮怪人乾笑一聲,放開手道:「既是這樣,那我就先替你療好傷勢再說。」說罷,讓曹雄仰臥地上,運起功力,先用一般推宮過穴手法,推拿曹雄各處穴道。待把他正面十八大穴走完,又推拿他背身十八大穴,這是人身三百六十五穴中,最為重要的穴道,分為死、啞、暈、麻四種穴道,這四種穴道散佈全身,有的是屬於神經系統,有的是正當重要臟腑部位,有的是與血脈有密切關係,故而一經推拿,曹雄立覺全身痛苦減去不少,心頭一暢,慢慢地沉睡過去。

  這一睡,足足八個時辰,醒來時,痛苦已完全失去,只是感到全身倦軟無力,好像大病初癒一般。

  原來曹雄沉睡的時候,那長髮怪人又替他打通了奇經八脈。

  曹雄醒來後,那怪人又讓他盤膝坐起,全身功力凝集,由掌心緩緩發出,金環二郎只感到一股熱流由命門穴上滲入,逐漸地向四外擴展。

  大約有一刻工夫,那長髮怪人已滿臉大汗,不停喘息,左掌移開了曹雄命門穴,說道:「有兩處經脈,已逐漸萎縮,如再遲延兩天療治,縱然能保住性命,但也得終身殘廢。」說罷,又讓曹雄躺下休息。

  金環二郎雖已早感飢餓,但那怪人卻不讓他吃,一餓就是整整三天,這三天時間中,那怪人用本身真氣,共替他療治了九次。

  直到第四天中午,那怪人才把曹雄傷脈完全打通,停下手,笑道:「你現在休息一下,等一會,可以吃點東西。我替你療治傷脈,耗了不少真氣,我也需要休息幾天。待我神氣恢復後,再開始授你武功吧。」說完,左掌當胸而立,坐息養神。

  曹雄休息一陣後,暗中試行運氣,果然氣血暢通,傷脈已完全康復,站起來繞地洞走了一周,他雖在此洞中住了數日之久,但因傷脈嚴重,生死難料,一直未留心洞中形勢。現下傷勢既愈,而且還要在洞中留住很久時日,自然要詳細檢視一下。

  這個地洞,方圓不過三間房子大小,四面都是光滑石壁,正南方石壁處豎立著兩根鐵樁,那怪人琵琶骨間的鐵鏈就在兩根鐵樁上扣著,長可及全洞各處,兩個鐵樁之間,放著一個竹籃,籃中儘是食用之物,不過大都已經不能再吃了。曹雄挑選兩塊乾了的麥餅吃下後,席地坐下也運功調息,他傷勢已癒,功力已復,本可出洞打些野味來吃,只因怕那怪人起疑,故而不敢。

  金環二郎陪著怪人在洞中一住又是三天。這三天時間中,那怪人既不授他武功,也不和他說一句話,如換別人早就難以忍耐,勢必設法逃出那地洞不可。但城府甚深的曹雄則不然,他知那怪人被囚禁這洞中數十年之久,性格必然磨折得冷僻難測,對這種怪人,只有用忍耐功夫。

  果然,第四天晚上,那怪人開始盤問起曹雄的身世來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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