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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


  玉簫仙子聽得臉上一熱,正待發作,繼而一想,憑自己一人力量,想盜雪參果,確實不易,為了要早把馬君武病勢醫好,強忍下一口氣,笑道:「你不要胡說八道,他是我兄弟一點不錯,你要不信那就算了,我也懶得和你多說,幫不幫我忙在你,你要再亂說,可別怪我永不再理你了。」

  申元通看她說得認真,不覺信了一半,再者玉簫仙子在江湖道上,只是心狠手辣而已,並無淫蕩聲名,尤其是玉簫仙子最後那句「可別怪我永不再理你了」,言詞之間,大有垂青之意,不禁心神一蕩,但仍抱著懷疑神態問道:「你有兄弟?我怎麼從來就沒有聽說過?」

  玉簫仙子又幽幽一歎,道:「我只有這一個兄弟,他要病死了,我也是不能活的。」

  馬君武躺的地方,離兩人也不過只有七八尺遠,聽得玉簫仙子說自己是她兄弟,心中又氣又急,要想挺身否認,又感力不從心。

  只聽陰手一判大笑道:「既然是你兄弟,我申元通當得效勞,咱們現在就走如何?」

  玉簫仙子回頭走近馬君武身側,深情款款地說道:「兄弟,你好好地休息一下,姐姐去給你偷雪參果去。」說完,陡然轉身,和申元通聯袂飛出突巖,但見兩個人影一閃而沒,身法奇快無比。

  突巖外,一陣陣呼嘯山風,伴著生病的馬君武想念著李青鸞,還有那紅顏喬裝的白雲飛;寄情斷弦,恩拯師叔,賜授奇技──萬千思緒,剎時間湧塞心頭,剪不斷,理還亂,起想越愁。

  驀地裡,幾聲大震,有如山崩地裂一般,斷斷續續有一刻工夫,才完全沉寂下來,馬君武不能躍出突巖查看,心中暗忖道:這幾聲大震,可能是金環二郎放那一把火,融化了峰下積雪,使得峰上的積雪失去了支撐力量,倒塌下來,否則就是峰頂的巨石滾落,也難有這等驚人聲勢。

  幾聲大震過後不久.突然又傳來幾聲淒厲的鬼哨,馬君武暗道:大覺寺中和尚,又在搜查敵蹤了,我此刻病勢正重,若被他們發現了,勢將束手就縛,立時伏在地上,探首巖外向下察看。

  這時,山風已吹散了天上烏雲,間有雲開之處,閃爍著繁星,只是星光黯淡,馬君武又值病中,元氣不足,極盡目力,也只能略辨出山勢概貌。

  一陣呼喝之聲傳入石巖,緊接著幾條人影,由馬君武頭頂斷崖上,急躍而下,越過馬君武停身突巖,向谷底而去。這一下距離很近,馬君武看得甚清楚,前面那人正是曹雄,手中提著金環劍,後面追他的是三個穿著黃袍的和尚,每人手中都拿著銅鈸鐵筆。

  馬君武一望之下,即知這三僧都是大覺寺十八護法羅漢中的人物,銅鈸鐵筆的招數,奇詭莫測,如果三個人合擊曹雄,金環二郎勢必抵擋不住,心頭一動,忘記了自己是抱病之身,一躍而起剛剛站起身子,突覺一陣頭暈目眩,不由自主又倒在地上。

  這一聲雖然不大,但在身負上乘武功的人聽來,卻甚清晰,三個追趕曹雄的黃袍和尚的其中一人,突然停下來,銅鈸護身,向突巖搜尋過來,等馬君武清醒坐起,那和尚已到了突巖出口。

  和尚似是不敢輕敵躁進,銅鈸護著前胸,鐵筆蓄勢待敵,目注突巖中坐著的馬君武,問道:「你是什麼人,快說!」

  馬君武伸手抓過身側長劍,暗自忖道:我現在無論如何是不能和人動手,與其冒險一試,不如給他個不加理會。心念一動,不理那和尚問話,只是靜靜地坐著。

  黃衣和尚連著追問兩聲,不見馬君武答話,也不見他作態迎敵,長劍橫放面前,靜坐不動,神情沉著,若無其事,好像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中,這一來,和尚反而有些躊躇起來,猜不透馬君武究竟是什麼來路。

  但事情不能就這樣完結,和尚終於出手,鐵筆試向馬君武點去,不過他出手用力極微,大部分精神功力,都在準備著擋受馬君武還擊。

  鐵筆寒芒眼看點上馬君武前胸,馬君武再沉著也不能不閃避了,側身往左一讓,哪知道一讓就洩了底,上身隨著一讓之勢,完全側倒地上。

  和尚鐵筆眼看點中了馬君武璇璣穴上,突覺左肘間曲池穴上一麻,一條左臂頓失作用,鐵筆脫手落地。這一驚非同小可,陡然一轉身,銅鈸猛的平推而出,哪知身後連鬼影也沒有一個,反而力道用得過猛,全身不自主往前衝了四五步,才拿樁站住。正待收回銅鈸,突聞嗤的一聲輕響,右肘曲池穴上也是一麻,銅鈸當堂落地。

  這時,他左右兩條臂,一齊失了效,貼身直垂,動也難動一下,但他心中卻很明白,知道遇上了武林高人,用傳言的米粒打穴神功,擊中他兩肘要穴,心中一寒,只驚得光頭上冷汗直淌,剎那間凶焰頓失,哀聲求道:「哪位高人駕臨,恕和尚有失迎迓,請看在敝寺幾位長老面上,不要再和小僧開玩笑了。」

  只聽兩丈外暗影處傳來一聲冷笑,道:「大覺寺幾個老和尚能嚇得了別人,但還嚇不倒我,殺你實在污了我的手,快些給我滾開,再多廢話,當心我把你餵玄玉吃掉?」

  和尚雖不知玄玉為何物,但他卻知道,對方已允諾饒他不死,生死之間,那裡還敢多說,一縱身躍出突岩,急步如飛而去。

  馬君武死裡逃生,已聽出那是白雲飛的聲音,正要開口招呼,突覺微風一陣,耳際已響起甜脆的嬌笑,道:「幸虧我早來一步,要不然,你鸞妹妹準得哭死!」

  君武黯然一嘆道:「怎麼!白姊姊又救了我師妹嗎?」

  白雲飛笑道:「救了她,我就受罪啦,她剛能開口說話,就問我要武哥哥,好像她的武哥哥裝在我的口袋裡似的,你說那使不使我作難?」最後兩句話雖然說得輕鬆,但聲音甚是悽涼。

  馬君武只聽得感慨萬千,停了好半晌,才說道:「現在又承姊姊救了我的性命──」

  白雲飛噗嗤一笑,道:「你的嘴很甜,不過,只叫幾聲姊姊有什麼用?我問你,你現在和我一起去看你師妹?」

  君武被白雲飛說得臉上一熱,答道:「我目前病勢很重,恐怕走不得路。」

  這確實是一件麻煩事,大白鶴玄玉又在守護著青鸞,白雲飛想了一陣,無限扭捏地說道:「那讓我揹著你走,好嗎?」

  說著話,一隻軟綿的玉掌,已輕按在君武額角,只覺他頭上熱度甚高,不禁嘆息一聲,又道:「你當真是病得不輕!」

  君武猶豫著道:「姊姊揹著我走,那恐怕不大方便?」

  白雲飛一陣羞澀泛上心頭,呆了良久,說不出話來。她已在馬君武面前露了真相,以自己清白身兒,揹著一個年齡相若的男人走路,的確有點兒不大像話。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,如果馬君武毫無猶豫,就讓白雲飛揹著走了,事情也就很平凡,偏是他那麼自作聰明的兩句話,使白雲飛感到無限羞愧。

  馬君武久久不聞白雲飛說話,心裡有點發起急來,琢磨剛纔兩句話,確實大傷人心,不禁嘆口氣,道:「姊姊,你怎麼不說話呢?是不是我剛纔說的話,傷了你的心?」

  白雲飛勉強一笑,幽幽答道:「嗯!你知道傷了我的心嗎!人家好心好意要帶你去見你師妹,你倒是滿口道學正經起來!難道說我就下賤?」說著話,突然一陣委屈傷心,淚珠兒奪眶而出。

  馬君武感受到幾滴水珠淋在臉上一涼,警覺到事態嚴重,心裡一慌,急聲辯道:「姊姊,我雖說錯了話,但實是無心之過,難道你就真的恨上我了?」說著話,他也急得星目中湧出淚水。

  白雲飛內功超絕,眼神如電,雖以夜暗之中,馬君武一舉一動,仍難以逃出過翦水雙瞳,看君武一副誠懇的情態,突感心中一甜,破涕笑道:「你急什麼嗎,誰說我心裡恨上你了?」君武嚷道:「那你為什麼要流淚呢?」白雲飛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替君武擦拭著淚水,笑道:「人家傷心才落淚,可是你又為什麼哭呢?」

  君武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答覆,甚感為難,突然一伸腿,觸到了地上寶劍,心頭一動,想起了剛纔被幾個和尚苦追的曹雄,立時對白雲飛道:「姊姊,我有一件事求你幫幫忙好吧?」

  白雲飛嬌笑一聲,道:「說吧!我當盡力而為,幾聲姊姊決不會讓你白叫就是。」

  君武暗道:我叫你姊姊,還不是存心客氣麼?其實,你倒未必真的會比我年齡大些!心中在想,口裡卻求道:「剛纔我見幾個和尚,追我一個朋友,向對面而去,和尚人多,我那朋友恐怕抵擋不住,姊姊去助他一陣,好嗎?」

  那知白雲飛聽完話,冷笑一聲,答道:「你說的,可是那個故作奇裝,腕套金環,打扮得不倫不類的人嗎?」

  君武聽得一怔,道:「不錯,怎麼?他開罪了姊姊嗎?」

  白雲飛又一聲冷笑,道:「憑他那點微末之技,也不配惹我生氣,不過像他那樣的朋友,不交也罷。」

  君武聽得心中甚是感到不解,他原以為曹雄見著白雲飛後,為前天大白鶴玄玉戲辱之事,說話開罪了她,既非為此,雙方素未晤面,何以白雲飛竟這等厭惡曹雄?一時間思解不透,沉吟著說不出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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