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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二


  當馬君武掙扎著再起來時,突然覺得身上已發起高燒,頭痛欲裂,勉強走了幾丈路,不由自主又坐下來。

  突然間,一聲刺耳的鳥鳴,劃破了山谷的沉寂,馬君武隨眼望去,只見一隻奇大的怪鳥,低掠飛過,怪鳥形狀如鷹,但比鷹要大上十倍,兩翼張開,足有七八尺大小,馬君武心中驀然一動,暗道:怪鳥這樣碩大威猛,形狀非鵬非鸞,可能就是青鸞西來時所乘的大覺寺中養的怪鳥了。

  心念轉動當兒,那怪鳥突然又折返身來,急掠而過,去勢較來勢尤覺快速。

  這怪鳥突然折回飛,又觸動起馬君武一個意念。

  馬君武暗忖道:這怪鳥是大覺寺和尚養的,想是用牠來搜尋敵蹤。

  越想越覺自己推斷不錯,不禁動了避敵之意,哪知剛一掙扎欲起,立即全身痛楚難當,心頭一涼,又頹然躺下,長長歎息一聲,索性閉上眼睛,靜以待變。

  突然一聲沉喝,把他由酣睡中驚醒過來,睜眼看去,三個身穿黃袍和尚,並肩站在距他五尺左右的地方,中間那黃袍僧人,正是伏虎羅漢元覺。

  元覺臉上掛著一絲冷冷的笑意,看馬君武睜開眼睛後,才傲然問道:「進了祁連山青雲巖百里以內的人,從沒有一個能活著出去,你躺在地上幹什麼?快起來,我們再鬥三百回合,看看你能不能闖得過去。」

  馬君武淡然一笑,道:「我病勢沉重,哪還有力氣和你們動手?殺、活捉,我都認命,你們請動手吧。」說罷,又閉上眼睛靜靜地躺著,神情十分安詳,毫無恐懼之感。

  元覺冷笑一聲,慢慢地移近馬君武的身邊,看見他臉上紅暈似光,確似有病一般,蹲下身子,左手摸摸馬君武的額角,高燒燙手,知他所言不假,沉吟一陣,笑道:「我們要殺一個有病的人,自然是舉手之勞,不過你這樣死了也不會甘心,再說你昨夜作為,還不失英雄本色,現在我們破例把你送到大覺寺去,交給掌門方丈發落,生死那要看你造化了。」

  馬君武睜開眼睛笑道:「生死的事,算不了什麼,我馬君武還不會放在心上──」一語未畢,驟聞一個甜脆的女人聲音接道:「生死是人間大事,你這人怎麼竟不放在心上。」

  三個和尚同時吃了一驚,轉轉望去,不知何時,幾人身後已多了一個黑衣婦人。

  這女人裝束詭異,臉上也蒙著一片黑紗,長垂數尺,全身除了兩隻白嫩的手外,再也看不到一點其他顏色,但身材卻異常玲瓏嬌小,右手中橫握著一支玉簫,站在太陽光下,直似一個黑色魔影,山風吹動著她的黑衣和蒙面黑紗,愈使人望而生恐怖之感。

  元覺疾退三步,左手摸出鐵筆,喝道:「你是什麼人?快說,再要裝模作樣的嚇人,當心我們要動手了。」

  黑衣婦人揚了揚手中玉簫,由那長垂數尺的蒙面黑紗中,發出來一陣甜脆動人的嬌笑,道:「你們三個掃地捧箕的和尚,也配問我的姓名!識相的趕緊給我滾出去,我看在幾個老和尚的面上,饒你們這一次──」說到這裡,聲音突然由緩和變成嚴厲,繼續道:「如果你們多說一句話,當心我要你們由羅漢變成怨鬼。」

  這女人幾句話口氣太大,元覺和另外兩僧,一時間倒被她唬了個暈頭轉向,過了半晌,元覺才問道:「這麼說,姑娘是本寺方丈、監事們的熟人了,請姑娘隨便舉一位法號職掌,也讓我們回寺去有個交代。」

  黑衣婦人似已不耐,身子一晃,陡然間已欺到三個和尚身側,玉簫左掃右打,眨眼間,攻了三僧每人一招。這三招快速絕倫,三個和尚雖然都有戒備,仍被迫得向後退避了七尺遠,那黑衣婦人出手如電,一招攻勢中似含著幾個變化,若打若點,似劈似掃,使人有一種封架全難的感覺。

  三個和尚各試一招,已然覺出對方招術奇幻難測,不禁全都一怔。元覺心中一動,突然想起一個人來,立時問道:「看姑娘這身裝束,芳駕可是玉簫仙子?」

  黑衣婦人笑道:「不錯,你們三個如果知道厲害的,那麼趕快回去,只要你們提起我,想幾個老和尚還不至於罵你們沒用。」

  元覺一聽,來人果是玉簫仙子,心裡登時冒上一股寒意,這個神龍般隱現無常的女魔頭,三年前曾到過青雲嶺大覺寺一次,為著硬討一枚雪參果和大覺寺的和尚們動上了手。她單人匹馬,憑手中一支玉簫,把大覺寺攪了個天翻地覆。當時大覺寺三個長老,正在閉關期間,八個一代弟子中除三個未歸、一個被逐出門牆(即一明禪師)外,其餘四個一代弟子和二代元字排名的弟子大都出手,但仍被她取了一枚雪參果衝出了群僧圍截,因此玉簫仙子的名頭,在大覺寺已非陌生,當時元覺本不在寺中,但他歸寺後,卻聽得同門中談起過那次驚險激烈的拚搏。

  因此,元覺一看黑衣婦人那身奇異的裝束,頗似同門口中所說三年前大鬧青雲巖的玉簫仙子,隨口一問,果然不錯。

  這玉簫仙子三年前大鬧青雲巖時,力鬥一代弟子四人尚佔上風,元覺和另外兩僧自知非人敵手,但又不願就此退走,略一猶疑,玉簫仙子已是不耐煩,嬌叱一聲,縱身而上,玉簫左掃右打,一連攻十幾招。元覺等接架了玉簫仙子這一陣快攻後,強弱之勢已極明顯,三個和尚心裡都很明白,再不見機撤走,想生還相當渺茫,於是一語不發,轉頭就跑。

  直待那三僧身形消失之後,玉簫仙子才轉過身子,緩緩走到馬君武身邊,藹然問道:「你是哪裡來的?為什麼會和大覺寺的和尚結了梁子?」聲音甚是柔和,似乎毫無惡意。

  馬君武隔著那蒙面紗望去,隱隱見對方櫻唇似乎帶著笑意,膽氣一壯,答道:「晚輩馬君武,是崑崙派門下弟子,為追尋一位朋友,不料深入祁連山來遇上大覺寺和尚,一言不合,動手禦敵,剛才他們追我至此,幸得老前輩仗義出手,救我一命。」

  玉簫仙子冷笑一聲,道:「什麼老前輩不老前輩的,叫得難聽至極。」

  說著話,人卻蹲在地上,伸手摸摸馬君武額角,只感滾熱燙手,又接著問道:「你好像病得不輕呢?」

  馬君武苦笑一下,答道:「昨晚我和剛才那幾個和尚打了半夜,睏倦難支,露宿半宵,不小心著了涼啦。」

  玉簫仙子站起身,笑道:「那你現在是想死呢?還是想活?」

  馬君武心中暗想,我死在此處,原不要緊,只是李青鸞安危未知實實放心不下。

  既然生存有望,何苦硬要自絕生機,當下答道:「想死如何?想活又如何?先請賜示,等晚輩斟酌。」

  玉簫仙子笑道:「你要想我救你,那就先得答應我一件事情,我知道崑崙三子那點本領有限得很,料他們也教不出什麼了不起的徒弟,你只要答應今後跟著我走,我不但替你醫病,而且把我一身本領傾囊相授,十年之後,保證你可以稱霸江湖,我也不要你行什麼拜師大禮,只要你答應就行。」

  馬君武搖搖頭,道:「背叛師門,武林大忌,我馬君武還不屑為。」

  玉簫仙子聽了,笑道:「這麼說,你是存心想死了?」

  馬君武道:「生死也算不得什麼大事。」說罷,索性閉上眼睛,連看也不再看玉簫仙子一眼。

  但聽玉簫仙子一陣格格嬌笑,道:「你這人就快要死了,還是這般強嘴,我偏要把你醫好,不讓你稱心如願地死去。」說完話,探臂挾起馬君武,施展開「踏雪無痕」上乘輕功,翻山急奔。

  馬君武病勢正重,四肢軟麻,哪還有力掙扎,只得任人挾著,向前跑去。

  玉簫仙子翻越過幾座峰嶺後,在一個山腳下面,放慢腳步,登上一段峭壁,走進一段突巖下面。

  兩邊都是插天高峰,這突巖卻生在雙峰之間,好像是人工藉著那天然形勢,搭成的石帳一般,深有丈餘,下臨絕壑,形勢異常險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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