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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〇


  和尚點點頭,還未及答話,曹雄突然拔劍揮去,青鋒過處,血濺兩尺,和尚一顆頭直飛出八九尺遠。

  馬君武想阻止也已來不及,皺著眉道:「曹兄,你怎麼會真個相信這和尚的鬼話,他在使詐,欺騙我們又怎樣呢?」

  曹雄把金環劍還入鞘中,笑道:「馬兄說得不錯,我也不相信和尚的話。」

  馬君武奇道:「那你殺了他,不是沒辦法再問實情了嗎?」

  曹雄笑道:「野和尚狡猾得很,再問他也不會說出實話。他透露出大湖山雲霧寺通靈禪師,不外有兩種作用,一是嫁禍於人,二則想害我們吃苦。通靈禪師如不是一代隱俠,必然是一江湖怪傑,很多江洋大盜,不少老年洗手歸隱空門。不過野和尚千慮一失,他沒有想到他能知道通靈禪師的底細,通靈禪師也會知道他們的出身,兩個和尚人雖已死,但形貌模樣我已深記心中,我們上大湖山雲霧寺先以禮晉見,如果通靈禪師是一位俠隱人物,必不齒兩野僧的惡行,那就容易說出這兩個野和尚出身底蘊。假如他們是一丘之貉,我們就動手逼供,倘此事不關通靈禪師,他決不會忍刑不招。要想追尋令師妹下落,大湖山雲霧寺是非去一趟不可。馬兄,你以為小弟的話可有點道理嗎?」

  馬君武聽得直點頭,笑道:「曹兄高見,小弟佩服,我們就此動身好嗎?」

  曹雄笑道:「馬兄心情恐早已如熱鍋螞蟻,小弟豈敢延誤馬兄千金一刻的時光。」說罷,帶過來赤雲追風駒,他一縱身躍上馬背,又笑道:「快些上馬吧!我們趕到樂化吃午飯後,就連夜進九嶺山脈。」

  曹雄一抖鞭絲,馬如箭發,不過一刻工夫,已跑出二三十里,到達了贛江岸邊。

  曹雄勒馬江岸,仰起臉一聲長嘯,嘯如龍吟,響徹雲霄,突然見江心中飛馳來兩艘快船,不大工夫,已靠岸邊。

  金環二郎拉著馬君武聯袂登舟,另一艘船上兩個搖櫓大漢,跳下船把曹雄赤雲追風駒也牽上了船,一舟乘人,一船渡馬,雙櫓划水,兩舟齊發,不過一刻工夫,已渡過滔滔贛江。

  曹雄縱身上岸,回頭吩咐搖櫓大漢道:「你們見著鄭壇主時,就說我和崑崙派馬大俠趕赴大湖山雲霧寺去了。」說完話,滿臉笑意挽著馬君武的手,飛上馬背,一抖韁,寶駒驟發,但見沙塵滾滾,如狂飆掠空而去。

  金環二郎有心要赤雲追風駒顯些神異給馬君武看,這一放轡飛馳,到樂化仍是不肯收韁,一陣急馳足足有兩百里路。

  曹雄收韁停馬,已到了九嶺山脈邊緣的一座小鎮高湖集,這時天色還不過是未時的光景,兩百里行程,就不過一個時辰左右。

  曹雄一飄身跳下馬背,指著前面起伏的山嶺,笑道:「前面那連綿無際的峰嶺,就是九嶺山脈,我們要橫穿九嶺山區,過義寧,再走百餘里山路,才能到大湖山下,算起來還要走六七百里左右。」

  馬君武心惦李青鸞安危,恨不得一步到大湖山下,聽完話,不覺一皺眉頭,答道:「這麼說,我們今天晚上是趕不到了?」

  金環二郎卻格格一笑,說道:「不過你不要擔心,我有赤雲追風駒代步,明天二更前,包你到大湖山下,你師妹如果在雲霧寺中,天未亮,你們就可以見面了。」

  說著笑著,拉著馬君武的手走進一家飯鋪中。

  兩人匆匆吃了飯,曹雄又買些乾糧帶上,牽出赤雲追風駒,騰身上馬。寶駒通靈,似是已知要趕山路,昂首一聲長嘯,放蹄如飛。

  片刻工夫,進了山區,放眼望去,但見山嶺銜接,重峰疊嶂,雲山相連,不知有多深多遠。

  走了一陣,馬君武見山勢愈來愈險,深澗陡壁,處處險阻,羊腸一線,盤繞而上,暗忖道:這等險惡山勢,赤雲追風駒縱然通靈,只恐亦難飛渡。

  心念方動,突聞胯下寶駒發出一聲雷鳴似的長嘶,雙耳猛然向後一豎,三尺長短的馬尾和身子伸成了一線,一個急躍,縱出一丈多遠,馬君武驟不及防幾乎被摔下來,趕忙胯下加力,扣緊馬身。寶駒顯盡神力,馱負著兩人揚蹄直竄,登山渡澗如履平地,有時面對深壑突現,溪瀑雷鳴,馬君武還未看清楚眼前景物,那馬已縱躍而過。有時仰首登山,全身幾乎變成了一條直線,馬君武只覺得如同在雲霧中凌空飛行一般,不知道翻過多少山峰,縱躍過多少溪澗。

  這一陣狂奔,足足有一個時辰,金環二郎才收住韁停下馬,和馬君武跳下馬背,讓馬兒休息了一會,又繼續縱騎趕路。

  這時,晚霞已盡,天色入夜,幸好東方天際捧出來一輪明月,馬君武雖然已看出曹雄對寶馬流露出憐惜神情,可是曹雄依然放轡奔馳,不肯稍停片刻。

  這一來,反使馬君武心中大感不安,低聲說道:「曹兄,赤雲追風駒雖是蓋世無匹的神駒龍種,但這等狂奔的趕路方法,縱是寶馬,也難當受,不如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,明天趕到,也不算遲。」

  金環二郎回頭一笑,道:「馬兄此刻的心,恐早已飛到大湖山雲霧寺中,晚到一刻,你就多一分憂慮相思,我這冷僻的性格,一向和別人落落寡合,天下人能使我放在心中的只有兩個,一個是我授業恩師,一個是我師妹,想不到我和馬兄一見投緣,現在再加上你,我心目中放著三個人了,知己難得,就是寶駒累死,小弟也甘心情願。」

  馬君武聽得心頭一震,激起真情,無限感激地答道:「曹兄對我馬君武說得上義重情深,但恐我報答無日,這雲天高誼,我只有永銘肺腑了。」

  曹雄又回頭兩眼盯在馬君武臉上,正色答道:「既稱知己,何分你我?你要是這樣說,那就有些見外了。」

  馬君武天性純厚,被曹雄這一問,問得他答不上話來,但他是極端聰明穎慧的人,心裡打了幾個轉,被他想出幾句自解窘迫的話來,笑問曹雄道:「曹兄剛才說起令師妹來,想她對曹兄也是一定很關心的吧?」

  金環二郎微微一聲歎道:「我師妹蘇飛鳳,稱得上一位巾幗女傑,武功和我在伯仲之間,才貌尤絕,我們從小在一塊兒長大,相處雖然不錯,但還談不上情愛兩字。我幾年江湖行蹤,見過不少絕色美女,但能在我師妹之上的,我還沒有見過,以後有機會,我當給你們引見,引見。」

  馬君武本想告訴他,已會見過蘇飛鳳了,但話到口邊,想想不對,如果據實相告,恐怕會引起他們之間的誤會,這樁事,只有暫時隱在心中,以後再遇上蘇飛鳳時,多加小心就是。

  兩人一騎,放轡如飛,那赤雲追風駒果然神俊無比,雖然已跑得通體汗水,但速率並未稍減,只覺耳邊呼呼風聲,群山千峰掠目而過,根本就看不清楚沿途景物。不到三更時分,已橫越九嶺山脈,神駒腳力,果然不凡,五更天就到達了大湖山下。

  曹雄跳下馬背,看寶駒有如水淋一般,這匹馬今夜裡也似乎盡了牠最大的力量,金環二郎輕伸右手拂著垂鬃,臉上微露笑容,望著寶馬出神。拂曉山峰,吹得他黃衣飄動,突然間他臉上笑容斂去,俏目中湧現出兩眶晶瑩淚水,臉上也變成了一種憐惜神情。

  馬君武看他臉上陰晴不定的變化,心中很感不安,但又不便說什麼,只有淡淡地微笑。

  曹雄取出乾糧,拉馬君武在一塊山石上坐下分食。馬君武一邊吃,一邊打量眼前的山勢,這大湖山雖不很高,但卻不小,群山連綿,不下數千里方圓,雲霧寺既非一座名剎,當然是不大容易尋得,看著想著,不自覺發起愁來。

  曹雄知他在愁著怕找不到雲霧寺和通靈禪師,微微一笑,問道:「馬兄滿臉愁苦,可是怕找不到雲霧寺不成?」

  馬君武點點頭答道:「這數千里方圓之地,峰嶺深壑無數。我們總不能完全找到!」

  金環二郎大笑道:「這個你儘管放心就是,既然來到了大湖山,還愁找不到雲霧寺?我們現在好好地歇一陣,養養精神,說不定見到通靈禪師後,還得有一場拚鬥。」說完話,閉目靜坐,運氣行起功來。

  馬君武看他說得很有把握,也不再多問,依樣靜坐,行功調息。

  兩人內功都已有很好根基,不過頓飯工夫,疲倦頓消。金環二郎跳起身來,笑道:「我們去雲霧寺吧!」說著話,人已縱躍而起,展開提縱身法,向前面一座峰上奔去。

  馬君武急起直追,回頭看那匹赤雲追風駒,竟也跟在兩人身後追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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