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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〇


  一餐晚飯匆匆用畢,玄清道人放下碗,轉望著悟空大師笑道:「招公義提起聳雲巖時驚怖微現,大覺寺僧人們自是大不簡單,奇怪的是江湖上從未傳說過那座古剎事跡,就目前形勢說,我們是非得去聳雲巖一趟不可,雖是拜山求藥,但不得不作應變準備,我想讓武兒、鸞兒護送他們師叔西返崑崙三元宮,我今晚上就動身趕往祁連山聳雲巖大覺寺去。你怎麼辦?是不是要回華林寺?」

  悟空大師略一沉吟,笑道:「老和尚既已讓了方丈禪位,回不回華林寺都無關緊要,橫豎無事,我就陪你去聳雲巖吧。」

  玄清道人高興得大聲笑道:「固所願也,不敢請耳,今夜就動身如何?」

  玉真子一聽師兄馬上要走,不覺一皺眉,道:「妙手漁隱再三告誡說不可涉險,大覺寺僧人們當是非凡,不如先回三元宮去,見了掌門師兄再說。」

  玄清道人望著師妹笑道:「老和尚十八羅漢掌和二十四式降龍杖法,獨步江湖,有他為幫手,萬無一失,再說我們是求藥,不是去和人動手,大覺寺僧人如果是得道高僧,當不致吝嗇一枚雪參果,救人一命,如我們求藥順利,也許會先你們回到三元宮的。」

  玉真子知師兄此刻心情,恨不得一下子療好自己身上蛇毒,無限深情地看了師兄一眼,遂閉眼不再答話。

  玄清道人囑咐馬君武幾句,和悟空大師聯袂而去。

  馬君武、李青鸞、龍玉冰送走了兩位長輩,回店後分頭安歇。龍玉冰為服侍師父,和玉真子合住了一個房間,丟下了李青鸞單住一室,她正要脫衣就寢,忽聽臥室的門環輕響,打開門看,見馬君武穿一身深藍色疾服勁裝,頭戴玄色武生巾,白玉抹額,當門而立,身上越顯得英俊動人。

  李青鸞看了一陣,笑道:「武哥哥,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。」

  馬君武拉著她步入房中,微笑著道:「我在門外等你,你換件衣服,我們到湖畔赴約去。」

  李青鸞很快換上了衣服,和馬君武並肩出店,直奔湖畔。

  這時,初更已過,夜色將闌,街上行人已少,天上半輪新月,光華匝地,兩人匆匆出了城門,放眼望去,只見一片茫茫波光中,千萬點漁火閃爍。馬君武回頭看李青鸞新換衣服,仍然是一身銀白,白短衫、白羅裙、白絡裹髮,襯著她雪膚玉貌,月光下更覺得嬌美無匹,容顏絕倫,不覺看得一呆。

  李青鸞嫣然一笑,問道:「武哥哥,你看我,覺得我好看嗎?」

  馬君武正待答話,突聞身側一聲輕笑道:「嗯,好看極了,秀麗絕代,耀眼生花,他有你這樣美麗的師妹,艷福不淺。」

  馬君武轉臉看去,不知何時白雲飛已到了兩人身邊,他仍穿著白天的一襲青衫,臉含微笑,望著兩人。

  馬君武微覺臉上一熱,拱手笑道:「白兄已到多時嗎?有勞久候了。」

  白雲飛眼光迫到他臉上笑道:「來很久了,你只顧說體己話,哪還會想到是來赴約的?」

  馬君武訕訕笑道:「小弟晚到一步,這裡謝罪了。」說了話,真的深深一揖。

  白雲飛笑道:「我已在湖畔備好小舟,我們今晚上在湖中賞月小飲,叫你趁了杯酒訂交的心願。」

  說完便和馬君武、李青鸞向湖邊走去。

  停舟岸邊,站有一個身軀修偉的灰衣大漢,側臉而立,似是有意躲避著,恐怕被別人看清楚了他廬山真面目。

  白雲飛先跳上小船,招招手,馬君武和李青鸞雙雙躍登舟上,只見船頭上早已鋪好了一條很厚的白色毯子,毯子中間放一張矮腿小圓桌,桌上擺著八小盤精緻菜餚、一把白瓷酒壺。白雲飛揮揮手,對岸上灰衣大漢說道:「不用你了,我們要自己搖舟小飲。」

  灰衣人對小舟一個長揖,轉身自去。

  白雲飛左手收錨,右手搖櫓,小舟打個轉,直向湖心駛去。船行雖快,但極平穩,菜餚酒湯,點滴未溢,片刻之間,已離岸里許遠近。白雲飛放了櫓笑道:「好了,這裡湖面很靜,我們可以用酒啦。」說罷,伸出皓腕,端起瓷壺,替馬君武、李青鸞斟滿了酒杯後,又倒滿自己面前的酒杯。

  馬君武見他玉腕欺雪,手指纖纖,斟酒時一陣珠蘭香氣襲人,不覺心中一動。但未容他多作遐想,白雲飛已舉杯勸酒,三個人對飲了三個乾杯,李青鸞已有些力不勝酒,放下杯子說道:「我不能再喝啦!再喝就要武哥哥扶我回去了。」

  白雲飛微微一笑,斜睇著馬君武問道:「你怎麼樣?要不要我再陪你乾上三杯?」

  馬君武笑道:「三杯酒我大概還可以奉陪,再多了就要當場出醜。」

  白雲飛端起瓷壺,又替馬君武斟滿酒杯,笑道:「人生難得幾回醉,莫負今宵!」說罷,連飲了三個乾杯。

  馬君武剛剛陪了一杯酒,忽聽得李青鸞叫道:「武哥哥,我頭暈了!」說著話,嬌軀移近馬君武慢慢把上頭身靠入他的懷中。

  馬君武細看她嫩臉泛紅,星目半合,柳眉微蹙,實在有了醉意,哪還忍推開她。只好輕輕扶著她,偎在自己身上,笑道:「我師妹稚氣未除,不懂一點禮教,白兄不要見笑才好。」

  白雲飛放下酒杯,望著兩人呆了一陣,低聲笑道:「這孩子這樣純真,倒是少見。」說完,慢慢轉過臉去。

  這一瞬間,馬君武似見他眼睛中蘊含著兩包晶瑩淚水,心中甚覺奇怪,正待開口,白雲飛突然又轉過臉來笑道:「天上新月半圓,人間麟鳳相依。待小弟為兩位合奏一曲,聊表祝賀心意。」說罷,移步入艙,取出一張鑲玉小琴。

  馬君武細看那玉琴,只見翠玉為胎,金線作弦,盤龍繞風,精緻無比,不覺吃了一驚。

  白雲飛看出馬君武錯愕神情,淡淡道:「這張玉琴,雖然名貴,只是知音難遇,徒負這精緻玉琴了。」

  馬君武笑道:「玉琴得遇白兄,正是寶琴得主,琴果有知,夫復何憾。」

  白雲飛輕伸皓腕,理好琴絲,笑道:「但得一曲知音,玉琴碎而無怨。」說完話,纖指走弦,一縷幽怨音,自弦上揚出,聲韻柔和婉轉,漸漸的琴聲愈來愈高,聲音也愈來愈覺淒婉。

  李青鸞人本純潔,此刻又有了七分酒意,只聽得淚水若斷線珍珠,簌簌下落,終於她伏在馬君武懷中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。

  馬君武初聽琴音,只覺聲音淒婉,聞之酸鼻。時間一久,似乎心神全被琴音控制著,不知不覺間星目中也滾滾淚下。

  驀地裡琴聲停住,餘音裊裊,散入高空。馬君武神志一清,李青鸞已哭得像淚人一般,白雲飛此時放下寶琴,眼含淚光,站在身側笑道:「馬兄妙解音律,請評評琴韻如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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