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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八臂神翁口喊一聲:「好劍法!」青竹杖「回風拂柳」,彈開長劍,縱躍而起,凌空撲擊,但見一團碧光,當頭罩下。

  玄清道人長嘯一聲,展開分光劍法迎敵,他內功深厚,同樣一套劍法,和馬君武卻有不同,拒敵搶攻,招招含蓄勁力,看著蘊藏變化,兩人一接上手,剎那間對抗了十六七招。

  杜維笙打起火起,青竹杖「神龍三現」,杖帶勁風,刷、刷、刷,三招急攻,逼開玄清道人綿密劍光,人卻藉機一個倒翻,退出一丈多遠,右手橫杖,左手虛空一抓,驟然間鬚眉俱張,兩目注定玄清道人,慢步迫將過來。

  玄清道人知他再次出手搶攻,運聚了畢生功力,旨在速決,自是不敢大意,腳踏乙木丙火,劍尖斜指癸水,左肘內曲,掌平前胸,氣聚丹田,功行周身,兩目貫注,凝神待敵。

  玉真子直看得心裡暗急。因為兩人即將運用數十年內功火候,作生死一搏,勝負即見,存亡立分。

  眼看兩人真到了弦滿待發之境,猛聞一聲大笑道:「兩位且慢作生死之搏,我兄弟也來湊湊熱鬧如何?」

  杜維笙收了待發功力,回頭見來人正是點蒼雙雁,冷冷笑道:「兩位也來了?看來我們緣分實在不淺。」一邊說話,一邊轉身向點蒼雙雁迎去。

  原來八臂神翁正想集一生功力,和玄清道人作勝負之分一拼,勝即趁機搶走《歸元祕笈》,敗了再用他獨步江湖的彈指金丸求勝,他自信內功精湛,勝多敗少,哪知正待出手之際,點蒼雙雁卻不早不晚趕到。杜維笙心中一涼,知道縱然搶得《歸元祕笈》,玉真子和點蒼雙雁必將合力攔截,自己彈指金丸雖稱武林一絕,對付玉真子和悟空大師追襲則可,如再加上點蒼雙雁,四個高人聯手合擊就有點力難從心,不由把一腔怒火,轉發到點蒼雙雁身上。以目前形勢而論,只有先擊敗點在雙雁,去了兩個強敵,再行搶奪《歸元祕笈》。他料想玄清道人,決不會幫助雙雁,所以就把凝集的功力轉對雙雁,想一舉擊敗雙雁兩人。

  且說雙雁見杜維笙鬚眉俱張,緩步逼近,心知來意不善,趕忙暗中戒備,聯肩並立,暗中運氣,準備硬接八臂神翁排山倒海一擊。

  杜維笙望著雙雁靜如山嶽,凝神待敵,知他們準備和自己一拼功力,暗裡一聲冷笑,正想發難,突問背後一聲清叱,接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,八臂神翁急把待發功力一收,轉身著去,不知何時蛇叟陳彪已自趕來,而且已和玉真子動上了手。

  杜維笙忖度形勢,覺得目前還不宜和雙雁力拼,縱然勝得兩人,也必耗去不少真力,不如靜觀其變,等待下手機會。他心動念轉,收了待發功力,對雙雁一聲冷笑道:「來日方長,待你們點蒼三雁聚齊之時,我再領教如何?」

  雙雁何嘗不知八臂神翁之意,不過兩人也是志在《歸元祕笈》,如果先和八臂神翁爭鬥,正好讓別人坐收漁利,杜維笙先自停手,正合心意,同時淡淡一笑,也不點破,三個人暫消敵意,袖手旁觀,看陳彪和玉真子兩人惡鬥。

  玉真子和陳彪動手八十來招,仍難分出勝負,這就逗起了玉真子的怒火,於是嬌叱一聲,長劍驟變,施出追魂十二劍的絕招,剎那間,劍搖寒星萬點,光化瑞氣千條。這追魂十二劍,是崑崙派到術精華,蛇叟陳彪果然招架不住,吃玉真子劍風迫退到谷邊崖畔。如果玉真子再下兩招煞手,陳彪必傷劍下,但她心地一向仁慈,不願隨便傷人,收劍笑道:「你蛇頭杖的招數實在不錯,但還夠不上搶奪《歸元祕笈》。」

  陳彪面泛愧色,八臂神翁站在一邊,卻冷冷接道:「陳兄既已戰敗,你還有什麼等頭,早些請便吧。」

  蛇叟受杜維笙一激,只氣得全身抖顫,顎下白鬚怒豎,臉上顏色鐵青,陰森森一笑接道:「杜兄少說風涼話,咱們早晚都得有一場生死火拚。」

  杜維笙冷笑道:「我早說過,陳兄決非人家崑崙三子敵手,今天當知我所言非虛,至於陳兄想和小弟再鬥,我自是捨命奉陪。」

  陳彪吃杜維笙一激再激,只氣得雙眼冒火,丟掉蛇頭杖,探懷取出兩支雞蛋粗細、一尺七八寸長短、形如判官筆的兵刃,望著玉真子笑道:「承蒙手下留情,本應含愧服輸,但我姓陳的一向就不知死活,想再以這一對飛龍棒領教幾手高招。」

  玉真子見他仍不認輸,心中大怒,橫劍冷笑道:「你還有什麼兵刃本領?請儘管施展出來。」

  陳彪陰惻惻一笑道:「好,女俠請留心──」他下面的話還未出口,玉真子長劍「浪捲流沙」,已點到前胸,陳彪只得一分飛龍棒迎敵,這次玉真子下手不再留情,連施追魂十二劍中三絕招「起鳳騰蛟」、「神龍隱現」、「石破天驚」,三招迴環出手,直似狂風掠空,一片精芒冷電,逼得陳彪連跳帶躲,才算避開三招。

  玄清道人見陳彪棄了手中蛇杖不用,卻拿出兩支似棒非棒,似筆非筆的兵刃,心中很覺懷疑,留心細看也看不出有何出奇的地方,一時間猜測不透,但推想必有作用。正想招呼師妹留心,玉真子已自出手,三劍疾攻,迫得陳彪團團亂轉,他一方面注意陳彪手中兵刃作用,一方面還得防備八臂神翁和雙雁偷襲,就在他轉臉留神八臂神翁的一瞬,猛聞得玉真子一聲大叫,玄清道人轉臉一看,只唬得驚魂離體,一陣傷心,幾乎落淚。

  原來玉真子三劍絕招,把陳彪逼退了一丈多遠,想趁機再拖殺手,迫服蛇叟,去一強敵,立即又一招「笑指天南」追擊過去。

  陳彪兩眼怒睜,髮鬚倒豎喝道:「玉真子,你連下辣手,怪不得我心狠手毒了。」左手鐵棒迎著玉真子長劍一撩,玉真子心裡暗笑:「你這是自找苦吃。」一沉玉婉,劍變「春雷乍展」,哪知變招未及出手,卻見眼前金光閃動,腥風撲面,匆忙中不及傷敵,把頭一偏,揮劍護面,突覺執劍右腕一疼,定神一看,只嚇得她一聲大叫,噹的一聲,長劍落地。

  只看見玉真子雪白的手腕上,叮著一條七八寸長的金色小蛇,四個尖長毒齒,已經深嵌肉中,蛇身下垂,尾巴還不住擺來擺去。玉真子只覺得蛇口咬處,奇癢難忍,同時有幾道黑線也緩緩循臂而上,心裡一涼,勁力頓失,一連後退幾步,幾乎栽倒。

  玄清道人、悟空大師、馬君武等都一擁而上,團團圍住玉真子。

  玄清道人長劍一揮,就要斬蛇,卻聽陳彪大聲喊道:「快些住手,你真不想讓她活了嗎?」玄清道人停住手,轉臉對陳彪喝道:「一條小小毒蛇,該有多大的毒力,難道還真能要了人命不成?」

  陳彪冷冷笑道:「如是一般毒蛇,倒是要不了一個內功精湛的人的命,不過我這金線蛇卻是不同,除非你是鐵打金剛,銅澆羅漢,不然就承受不了。你要斬斷咬在她腕上的蛇,毒蛇負創後,必把全身毒液完全傾注在她傷處,不出一個時辰,奇毒攻心而死。要不信你就試試。」

  玄清道人細看那金色小蛇,果然是連見也不曾見過,低聲對玉真子道:「你快靜坐運功,先閉了右肘曲池穴,別使蛇毒蔓延。」

  這時玉真子反而沉住了氣,淡淡一笑,注視著大師兄道:「死了也不算什麼!你千萬別受他要挾。」說罷,慢慢地坐下,閉目行功。

  玄清道人看見師妹,玉腕上金蛇擺動,嘴角間卻含著微微笑意,數十年的情愛往事,剎那間齊湧心頭,玉真子此刻視死如歸的神情,直如十萬把無形利劍,洞穿了他的心,一陣酸楚,萬念俱寂,緩緩解下背上黃色包袱,拏在手中對陳彪道:「你不過是要得到《歸元祕笈》,現在我讓你趁心如願,不過,得先替她解了金線蛇毒。」

  八臂神翁和點蒼雙雁,站在一邊只看得眼裡噴火。陳彪也是呆了一呆,才答道:「如果我要想騙你《歸元祕笈》,胡亂給你點藥物,未嘗不可;不過我陳某還不是那種下流卑鄙的人。」

  玄清道人心裡一涼,顫聲問道:「這麼說,是無藥可救了?」

  陳彪道:「性命倒是可以保住,但她一身功力卻得盡付流水,就這樣也不過能再多活十年、十年後蛇毒復發,縱有起死回生仙丹,也難以救得。」

  玄清道人嘆道:「就是再活十年吧!你替她解了蛇毒之後,我就交給你《歸元祕笈》。」

  陳彪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,倒出一粒綠色丹丸,放入口中嚼碎,把右手飛龍棒握把處機簧一按,頂端立時自動裂開。原來他這一對飛龍棒,中間是空的,裡邊各藏著一條金線毒蛇。和人動手時,只要一按把柄機簧,頂端即自行裂開,金線蛇趁機急竄而出。

  這一對特殊兵刃,費了蛇叟不少心血,金線蛇更費了他數十年功夫,遍走西域名山,才尋得一對。他本來是準備用以對付聞公泰,以報廿年前一敗之辱,卻不想初度試用,會傷了玉真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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