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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


  馬君武心知有異,一個箭步,躍到花樹林邊,正想衝入,猛的心中一動,停著腳步暗想:看樣子,師父似是被困在這一片花樹林中,不能出來。

  他知師父不但武功精絕,而且還精通八卦易理,即便有甚陣式,也難困住師父。

  馬君武心覺懷疑,不敢莽撞,細看花樹排列形態,散亂無序,卻又不像八卦陣式,心中愈發不解。

  馬君武天賦超人,他追隨玄清道人十二寒暑,不但學會玄清道人全身武學,而且也學得了玄清道人滿腹文才和八卦易理、五行奇門之術。

  一時看不出這片花樹林有何奇特之處,正想舉步而入,倏見玄清道人挺身躍起,一邊想著,一邊左轉右回。

  馬君武站在林外,看師父按五行奇門步法,左七右八,轉來轉去,卻始終走不出一丈方圓,有時眼看他已快到林邊,只要再多走幾步就可以出來,但玄清道人卻突然轉身,又往來路走去,心裡大急,高聲喊道:「師父,再多走兩步。」

  他喊的聲音雖大,玄清道人卻是渾然不覺,連頭也不轉一下。

  玄清道人走了一陣,又在原地坐下,仰臉又是長聲歎息,馬君武聽得甚是清楚。

  此刻的馬君武直急得六神無主,他見玄清道人困在林中走不出來,知道自己更是不行,想了一陣,忽然想出一個笨辦法來,查點這片花樹共有九九八十一株,玄清道人受困在花樹林中,如果把一面花樹砍倒,其陣效用自失,師父不就可脫困了嗎?只是這八十一株花樹,株株燦爛耀目,砍去倒是有些可惜,不過此刻救人要緊,自難顧及許多。心念既決,拔出長劍,伏身探臂,一劍劈去,一株花樹應聲而倒。馬君武心思慎密,砍樹時總是伏身出劍,花樹砍倒之後,才試探著腳步前進,覺得無異,再探臂向第二株花樹砍去,砍斷之後,又用長劍挑開樹身。他這笨辦法還是真行,約有頓飯工夫,被他砍去了二十七株。

  玄清道人正在無法可想,猛覺服前一亮,見馬君武提劍站在旁邊,緩緩起身,道:「這花樹陣迥異一般五行奇術,玄妙難測,你想得出這個辦法。」

  馬君武笑道:「弟子無法可施,只得出此下策,毀去花樹。」

  玄清道人搖著頭連說:「厲害,厲害,我一時大意闖了進來,幾乎誤了大事。」

  馬君武道:「那就索性把餘下花樹一齊砍去,免得我們出來時再陷陣中。」

  玄清道人笑道:「這倒不必,花樹已被砍倒了二十七株,其陣妙用自破,我們進去看看吧。」

  馬君武還是有些不大放心,手提長劍開路,凡是近身花樹,就順手揮劍劈倒,玄清道人也不管他。

  猛然馬君武發現草地裡有白骨數堆,每堆相距不過數尺遠近,有些還骨架完好,或坐或臥,姿勢各自不同,不由停住腳步回過頭望望師父問道:「這幾堆白骨,都是人嗎?」

  玄清道人歎口氣道:「《歸元祕笈》害人不淺,這些人都是為取《歸元祕笈》,陷身入花樹陣中,不能出去,活活餓死在這裡的。」

  兩人穿過草地,地勢又漸窄狹,夾道盡處,迎面石壁間現出兩扇石門,玄清道人運氣行功,奮起真力一推,石門應手而開。

  裡面是一座三間房子大小的石洞,石洞左右各有一塊大青石,形如蓮台,上面盤膝坐著一尼一道,洞中奇香散漫,直透肺腑,中間一座青石案台,台上端放有一尺見方、五寸厚薄一個玉盒,台前一座石鼎,鼎中滿是白色香灰,奇香就由那白色香灰中散漫出來。

  玄清道人估計這一尼一道,必是傳言中的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的法身,立即伏身參拜。

  馬君武見師父肅容跪拜,也跟著叩拜下去,暗裡抬頭偷看蓮台上兩人法體,合掌盤膝,閉目靜坐,狀似參禪入定一般,心中大惑不解。何以兩人歸真數百年,法體依然如生,竟是毫無殘損?難道這兩位前輩奇人,都已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?果真如是,何以仍然坐化呢?

  他心中疑竇重重,百思不解,但見師父凝重神色,哪裡還敢追問。

  玄清道人參拜過遺體法身,緩步移近石案,細看案上玉盒,刻有八個大字:祕笈重寶,珍惜莫損。這數百年,武林中傳言的第一奇寶,一旦呈現眼前,饒是玄清道人定力深厚,也不禁全身微顫,說不出心裡是驚奇,還是快樂。他慢慢舉起兩手,開啟盒蓋,裡面端放著三本薄薄的冊子,最上一本封面上用紅字書寫的「歸元祕笈」四個字。玄清道人只覺得一陣心跳,趕忙蓋好玉盒,從懷中取出一方黃絹,小心翼翼地包好,背在身上。又拜了拜蓮台上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法身,才和馬君武退出石室,循原徑出了石洞。玄清道人在洞底仰臉一聲長嘯,氣發丹田,聲如龍吟,由谷底直衝雲霄。

  玉真子和悟空大師正自等得心焦,聽到谷底嘯聲,才鬆了一口氣。大約有一刻工夫,馬君武首先攀籐登岸,李青鸞自馬君武入澗後,就一直瞪著一雙大眼睛,向澗底注視,臉上神色無限憂慮,直待看到馬君武,才長長歎了一口氣,微微一笑,憂容盡斂。

  緊接著玄清道人也攀籐上來,玉真子迎著笑道:「怎麼在洞底恁長時間,你背上背的是不是《歸元祕笈》?」

  玄清道人點頭笑道:「我被困在谷底花樹陣中,幾乎不能出來,但總算尋得了《歸元祕笈》重寶,不虛這一趟千里跋涉。」言時又無限感慨地歎息一聲,把入洞被困、馬君武巧破花樹陣的經過,說了一遍。

  玉真子轉臉望望馬君武,笑道:「他不僅心思機敏,而且悟性超人,慶幸大師兄有這樣一個好弟子,我們崑崙派也後繼有人了。」馬君武受師叔一陣嘉許,紅著臉訥訥地說不出話。玄清道人神凝雙目深注馬君武,心裡想著一件極大的難題,如今《歸元祕笈》已經到手,以後的問題,是應該找一個清靜的地方,研究祕笈中深奧含義。推想這一部武林奇書,必然是字字蘊蓄玄機,決不是一年半載所能領悟的,但為祕笈所引起的滔天風波,必然浪湧波翻,如果自己尋地潛修,餘波必及愛徒,甚至牽累到整個崑崙派。這不是個人的仇殺恩怨,而是震盪武林的一件大事,不論哪一門派,都將參與這一場慘烈爭奪戰。想著想著,不覺歎一口氣,這《歸元祕笈》固然是曠世的奇書異寶,卻也是兇殺慘禍的根源。

  玉真子看大師兄得到祕笈之後,不但毫無歡愉之情,而且愁眉深鎖,似有無限隱憂,深長焦慮。便就問道:「大師兄,既已得到《歸元祕笈》,應該快樂才對,為什麼仍像有重重心事?」說笑一頓,忽然想起得到的墨鱗鐵甲蛇皮,立時拿出來,又笑道:「這一趟括蒼山我也沒有白跑,大師兄得到《歸元祕笈》,我也得到一件武林奇珍,你看這是什麼?」

  玄清道人接過蛇皮,斜陽照射下,蛇鱗皮甲上閃動著烏油油的光華,細看一陣,點點頭笑道:「果然是世上奇珍,這樣大的墨鱗鐵甲蛇,絕無僅有,你在哪裡尋得的呢?」

  玉真子笑道:「說起來只能算機緣巧合,這樣大的奇毒怪蛇,就是碰上也沒法子抓得住牠,可是我卻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手中。我們崑崙派有了《歸元祕笈》及這墨鱗蛇皮兩寶,足可雄視武林,與各派一爭短長──」玉真子話還未完,驟聞得一聲冷笑傳來,聲音不大,卻聽得其是清晰。

  玄清道人陡的一驚,疾躍而起,雙目神光閃動,四顧笑聲處,因為那笑聲聽來不遠,卻是看不到人蹤何處,就憑自己精湛內功,五丈內能辨落葉,怎麼被人欺到附近,竟是不能發覺。玄清道人心裡深思,玉真子和悟空大師也警覺到冷笑聲來得古怪,六雙眼四外搜望半天,仍是未發現一點痕跡。

  猛然聽得李青鸞大叫道:「啊!大白鶴又飛來了。」玄清道人、玉真子、悟空大師等都正貫注全神搜尋敵蹤,沒有想到頭頂上會有變故,聽得李青鸞一叫,趕忙抬頭,可是已遲了一步,巨鶴雙翅捲風,掠著玄清道人身側疾過,鋼爪一伸,抓去墨鱗鐵甲蛇皮。

  玉真子距離玄清道人最近,見巨鶴突然間攫去蛇皮,心中又痛又怒,大喝一聲,左袖疾展,全身騰空而起,右手一記劈空掌猛向巨鶴打去。劈空掌是一種內家功夫,出手力道非同小可,罡風一陣隨掌捲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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