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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七


  李青鸾抱起地上小鹿,道:“我要喂小鹿了,咱们到那边山洞里去吧!”

  马君武跟在她身后,踏着青草向前走去,心里却在想着:刚才幸好还没有追问白云飞,荒墓那块罗柏是不是她留下的?

  如果说穿了,事情就更难办!不如就这样胡涂装下去吧。好在这时日不会太长,等出了祁连山,自己就和李青鸾回昆仑山去了。

  李青鸾着马君武走到山壁边,指着一座石洞笑道:“我和你的朋友,都住在这个山洞中。”

  马君武细看那个石洞,约有两丈多深,一丈多宽,里面打扫得十分干净,李青鸾拉着马君武一只手,进了山洞,靠右边石壁下铺着一条毛毡,还有一床很好的棉被,那大概是李青鸾的铺位了,靠那铺位西面,有一块人工移置的大青石,上面放着几瓶羊乳,还有很多野味水果之类,李青鸾从大青石上取了一瓶羊乳,倒在手中,先喂了怀中小鹿,然后把瓶子给马君武道:“武哥哥,你也吃一点吧。”

  马君武本来早就有些口渴了,因为看见李青鸾后,一阵悲喜交集,就把口渴的事给忘记了,此刻接过瓶子,一口气把大半瓶羊乳喝完。

  李青鸾看马君武喝得甚是甜畅,早又开了一瓶等着,一看马君武喝完,立时又把手中一瓶羊乳送在马君武口边。

  马君武看她大眼圆睁,浅笑盈盈,眼神里流露出无限温柔,无限的缠绵,那里还忍心拒绝她,只好又喝了几口。

  李青鸾微笑着合上瓶塞,抱起小鹿,又偎在马君武的怀里,不大工夫,竟沉沉睡去。

  马君武看着她睡得甚是香甜,脸上满是笑意,不由一阵难过。暗想道:这天真无邪的孩子,自被掳之后,恐怕就没有好好地睡过,此刻见到了我,似乎才放下了心,这一睡,不知要到几时才醒,我得让她好好地睡一觉才对。心念一动,轻轻把李青鸾移放毛毡上面,抱下她怀中小鹿,又替她盖上棉被,静静地守在卧榻一侧。

  那只小鹿绕着李青鸾身子转了一周,卧在李青鸾身右侧,偎着棉被,也合上眼睛睡去。

  马君武看那小鹿甚是乖巧,忽然心中一动,想道:这只小动物,已不知伴守李青鸾几天了,要离开这里时,李青鸾势必留恋难舍,待我去采些藤萝,替这只小鹿编制一个藤篮,好让她醒来时欢喜一声。

  他走出石洞,抬头一看,只见两面山壁伸空的松枝上垂着很多藤萝,都又粗又大,正好用来替那小鹿编制藤篮,只是垂藤距离谷底太高,要想采到,势必要先登上山壁,再爬上那伸延空中的松枝上面不可。

  马君武略一打量山势,立时揉身向山壁上攀登,马君武轻身功夫已得玄清道人真传,手足并用,很快便爬上了那百丈峭壁。

  一登峰顶,立感寒风刺面,谷底和峰上恍如两个世界一般。

  马君武看右边不远处一株巨松上垂藤最多,正待跃上那巨松,挥剑断藤,一转脸见白云飞静立在一块突出的大山石上,背他而立,一动不动,似乎正在用心看什么东西。

  马君武心中一动,向着那块山石走去,他心知白云飞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,五丈内能辨出落叶声音,自己登上峰顶,她必早已发觉,故而并未叫她。

  哪知他走到白云飞身后时,白云飞仍然连头也没回一次,竟是丝毫未觉一般。

  马君武呆了一阵,才低低叫了两声白兄。

  白云飞突然回过头来,清澈如水般的大眼睛中,满含泪光,脸上神情凄惋,泪痕犹新,黯然一笑,幽幽问道:“你不在谷底石洞中陪你师妹,上到这寒风袭人的峰上做什么?”

  马君武被问得一怔,答道:“白兄既知峰上风冷,何不回到谷底去呢?”

  白云飞两道眼神中忽然射出来万般柔情,低声问道:“你──你爬上峰顶来,可是要找我的吗?”

  马君武又被问得一怔,这一怔,怔得他半天答不出话,白云飞凄苦一笑,低声吟道:“──泪向愁中尽,遥想楚云深,人远天涯近。”吟罢,跳下山石,向北走去。

  马君武紧追几步,叫道:“白兄请留步片刻好吗?”

  白云飞回头笑道:“一分依恋,增多了万干离愁,你何苦──”话到这儿,已竟是再难矜持,颗颗泪珠儿夺眶而出。

  马君武听得心头一震,道:“怎么?白兄就要走吗?”

  白云飞突然一咬牙,左手扯去头上方巾,抖落一把乌发,随风飘飞,右手扯破青衫,里面是一身玄色女装,胸绣白凤,腰束汉巾,纤巧玲珑,娇小可人,淡淡一笑,道:“我陪你师妹,在谷底山洞中住了三天,你心中多少总会有点怀疑,这样,你总应该放心了吧?”

  马君武真情激荡,热泪盈眶地答道:“马君武还不是善疑小人,白兄──”兄字叫出了口,才觉得不对,赶紧改口道:“白姑娘千万不要多疑虑。”

  白云飞泫然道:“李青鸾天真娇稚,望你能善为珍惜,今天我以真面目相示,也就是咱们缘尽之时,从此天涯遥隔,关山千重,相见无日了,你──你自己多珍重啦。”说完,回身一跃,人已到五丈开外。

  马君武只急得大声叫道:“白姑娘──白姊姊──”也不知是他这声“姊姊”力量呢,还是白云飞言未尽意,果然她又停止了步。

  马君武一连两个急纵,才到了白云飞身边,看她乱发飘拂,泪水未住,心中一阵感愧,也不禁泪若涌泉,把要说的话也给忘了。

  白云飞看马君武呆站身侧,星目中泪水一颗接一颗滴在胸前,脸上神情甚是痛苦,但却一语不发,不觉心肠一软,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帕,轻扬玉腕,替马君武擦去泪痕。

  这当儿,白云飞好像完全变换了一个人样,傲骨娇气,都化成丝丝柔情,侧身相依,极尽娇柔,她身上一种奇异甜香,扑鼻沁心,如兰似麝,中人欲醉。

  马君武只感到那袭人香甜,熏得他心旌摇曳,迷迷糊糊地握住了白云飞两只细腻滑嫩的手,四目相对,默然无语。其时,也实在用不着说话,四只眼神交投,彼此灵犀相通,已胜千万句情话盟言了。

  白云飞有生以来,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握着她娇嫩的双手,何况这人又是萦绕她心上的情郎,情怀早动,哪还能矜持多久,终于她把粉脸贴入了马君武前胸,慢慢地把娇躯尽偎入怀。

  面对着娇如春花、秀逸绝伦玉人,马君武也有点难以自持,正想张开双臂,紧抱这投怀飞燕,突然脑际中闪掠过李青鸾娇声笑貌,这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,登时心中一凉,神志清醒,松了白云飞娇躯,退一步,淡然一笑:“承姊姊多方援手,惠及我李青鸾师妹,盛谊隆情,马君武镂骨铭心,永世难忘。”

  说到惠及我李青鸾师妹几个字特别沉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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