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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一


  唐璇緩緩把目光移注到歐陽統的身上,接道:「他可是勸幫主早日撤退,不要插手於這次武林是非之中;他的存心,只是為了對付江湖上九大門派,替那些無門無派的江湖豪俠出一口氣;窮家幫和他滾龍王應該是攜手合作,同為九大門派的排拒之人,縱然不能合作,也該保持個井水不犯河水。」

  歐陽統道:「先生猜測之言,一句不錯。」

  唐璇笑道:「滾龍王說完之後,派人帶你們出了陣圖,而且出陣之後立時有一件更為驚心動魄的事物,吸引你們注意,使你們無暇回頭去瞧那陣圖。」

  歐陽統道:「不錯,滾龍王說完之後,立時有兩個手執鵝羽扇的青年少女走了過來。二女不停地揮動鵝羽扇,帶我們出了石陣。」

  唐璇道:「看到了什麼驚心動魄的事物了麼?」

  歐陽統道:「看到了那石陣緊依靠在一處淺山坡下,出陣之後,立時傳過來一聲慘叫,其餘轉角之處,豎起了五支木樁,每一支木樁上都吊著一人,最右一人,已為遙擲過來的一柄飛刀所傷。當時情景,實叫人無暇回顧石陣,立時趕將過去救人。哪知奔到木樁之下,突然由四面八方中射過一陣箭雨。原來滾龍王早已在四外埋下了強弩利箭,他大概自知這些弩箭無法傷得我們,不足一盞熱茶工夫,弩箭自停。」

  唐璇道:「那木樁之上,吊的什麼人?」

  歐陽統道:「都是咱們幫中弟子。」

  唐璇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那活著的四人,可曾救回麼?」

  歐陽統道:「都傷在弩箭之下了。」

  唐璇微微嘆息一聲,道:「這人的用心當真是夠險惡了──」微微一頓,又道:「我唐某人有如他眼中之釘,背上之錐,一日不拔,他就一日難得安心。但他為了算計我唐某人,傷了咱們幫中四個弟子,倒使我不安得很。」

  歐陽統愕然問道:「唐先生言中之意──」

  唐璇接口說道:「滾龍王想誘我去查看那八陣圖是否真的是諸葛武侯遺留的陣法,他好在四周埋伏高手──」

  歐陽統恍然大悟,道:「先生說的不錯。傳言武侯八陣圖中,變化無窮,飛砂走石,但滾龍王布下的八陣圖,卻只有縷縷山嵐淡煙,除了隱遮去眼前景物之外,並沒任何奇怪之處。」

  唐璇凝目尋思了片刻,突然泛現出一臉堅決之色,道:「咱們將計就計,和他們硬拚一陣也好──」他長長吁一口氣,道:「趁我精力尚能支撐,和他們決戰一場。」

  歐陽統心頭一凜,急急說道:「先生的身體要緊。滾龍王一代梟雄之才,何況他羽毛已豐,決非短日內可以消滅去他的實力。先生切不可斤斤較一時的得失,使心神疲勞過度。」

  唐璇微微一笑,蒼白的臉色上閃掠一絲歡愉之色,說道:「多謝幫主的關顧──」語聲忽然一頓,黯然接道:「如不在半月之內大挫一下滾龍王的銳氣,屬下,屬下──」忽然住口不語。

  歐陽統吃了一驚,道:「先生體力不支,咱們不妨先撤回君山總寨,待先生體力恢復之時,咱們再和滾龍王一決雌雄。」

  唐璇搖頭說道:「我退敵進,授人以可乘之機。十里莽原一把火,燒得滾龍王仍存餘悸,他不敢輕敵躁進,無非是對我們窮家幫有了畏懼之心──」他緩緩把目光四顧一眼,接道:「屬下已決心借機和他再拚一場。如若皇天助我,這一戰能大挫滾龍王的精銳氣勢,賜我以百日療息之暇──」似是自覺語洩玄機,趕緊搬轉話題,轉望著南翁姜士隱道:「姜大俠要唐某賣弄小技,一試六爻神卜──」

  姜士隱急急接道:「如能尋得小女──先生之情,老夫當刻骨銘心,永矢不忘。」

  唐璇笑道:「只怕玄虛之說,難以作準,有負雅望。」

  姜士隱嘆息一聲,道:「先生的才識,老夫已五體投地,不用謙辭了。」

  唐璇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具小巧的龜殼,六枚金錢,推開案上酒杯碗筷,道:「諸位見笑了。」把金錢放入龜殼之中,搖了一陣,撤在案上。

  鐵木大師、費公亮,都已對這位文弱書生生出了敬仰之心,知他胸藏奇能,看他搖卦,無不屏息觀看。

  只見唐璇手中龜殼一放,六枚金錢齊齊滾落在桌面之上。

  群豪齊齊地伸首望去,但卻瞧不出一個所以然來。

  姜士隱卻把兩道目光,凝注在唐璇的身上,臉上泛現出無比的緊張。

  但見唐璇凝神望著那搖出的金錢,沉默不語。

  隱室中鴉雀無聲,所有的目光都逐漸地投注到唐璇的臉上。

  時光在嚴肅中過去,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。

  唐璇仍然望著搖出的金錢出神,默然不語。

  姜士隱忍了又忍,仍是忍不住心中的納悶,大喝一聲,道:「唐先生,卦象如何?小女是否還活在世上?」

  唐璇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就卦象上來看令媛──」忽然住口不言。

  姜士隱心頭大急,伸手一把抓住唐璇,急道:「小女可是死了麼?」

  他急怒之間,出手奇重,唐璇文弱之軀,哪裡能夠受得住,登時疼得臉色慘變,但當著群豪之面,又不好叫出聲來,暗中咬牙,強忍痛苦。

  歐陽統一急眉頭,道:「姜大俠,唐先生不會武功,如何能受得住你這一抓?什麼話,先請鬆手再說。」

  姜士隱經此一喝,神志忽清,趕忙鬆開了右手,說道:「先生請恕在下情急失常。」

  唐璇笑道:「姜大俠愛女心切,如何能怪?」

  姜士隱黯然說道:「小女可是遇上什麼凶險麼?」

  唐璇道:「姜大俠請恕在下直言,卦象中充滿著凶險,但生機隱隱突起於凶象之中。這卦象,實在下生平未曾卜過,一時間難由卦象中論斷凶吉,故而沉吟不言。」

  姜士隱忽然流下淚來,說道:「這麼說將起來,小女是凶多吉少了。」

  唐璇低聲說道:「妙在這四面凶險一線生機。在下憑這卦象,令媛還活在世上,只不過她身經連番凶險──」

  姜士隱唏噓出聲,道:「先生不用相慰老夫了──」

  唐璇突然一手擊在案上,道:「姜大俠只管放心,令媛不但活在世上,而且有驚無險。我唐璇可以性命作保,若令媛不在世上,唯我唐某人是問就是。」

  姜士隱兩目中寒光一閃,道:「先生,生死大事,豈是隨便開得玩笑的麼?」

  唐璇道:「姜大俠只管放心,我唐某人素來不說戲言。」

  姜士隱精神一振,道:「此言當真麼?」

  唐璇道:「在下怎敢戲弄姜大俠!」

  姜士隱目中神光一閃,道:「如若小女不在人世,唐先生屆時可別怪老夫出手無情了。」

  歐陽統知他說得出,就做得到,當下接口說道:「星卜之術,豈能用來打賭?」

  姜士隱忽然轉過頭去,目注歐陽統道:「幫主可是為唐先生擔憂麼?」

  歐陽統一皺眉頭,道:「姜大俠言重了。兄弟之意並非袒護唐先生,只是覺著星卜之術,原是玄虛之理,用來相賭,那就不適宜了。」

  姜士隱冷笑一聲,道:「貴屬唐璇之命是命,難道小女的命就不是命了麼?」

  他怒目橫眉,滿臉煞氣,言詞之間,一派強詞奪理。

  歐陽統擔心萬一唐璇輸去,以姜士隱的性格,勢必要追究不可,誠心要阻止兩人打賭之事,當下說道:「姜大俠既知唐璇是窮家幫主之人,打賭之事,也該先和在下商量一下才對。」

  姜士隱先是一怔,繼而怒聲喝道:「小女如若還在人世,那也罷了;如若不在人世,我非得找唐璇算帳不可。」大步直向外面衝去。

  歐陽統橫裡閃開一步,說道:「姜大俠如若這等說,屆時請先找我歐陽統也是一樣。」

  姜士隱冷冷喝道:「加一人為小女抵命,豈嫌多了?」大步向前行去。

  武相關三勝和費公亮,都被姜士隱做不講理之言激起怒火,一個個怒目相視,躍躍一動。

  歐陽統望著姜士隱的背影,淡淡一笑,道:「這人當真是冷傲得很。」

  唐璇突然疾行兩步,道:「姜大俠止步。」

  歐陽統右手一伸,欲待阻止,但卻突然又縮了回去。

  姜士隱停下腳步,回頭又道:「你還有什麼話說?」

  唐璇笑道:「令媛不在人世,姜大俠要取在下之命,一雪唐璇相欺之恨──」

  姜士隱道:「不錯。」

  唐璇道:「如若令媛還活在人世之上呢?」

  姜士隱怔了一怔,道:「在下當親攜小女恭候唐先生的吩咐,只要是先生之命,要在下赴湯蹈火,萬死不辭。」

  店璇笑道:「好吧!就這一言為定。十日之內我唐某人當打探令媛的消息。」

  姜士隱呆了一呆,又緩步走了回來。

  歐陽統心中大為焦急,暗暗忖道:「我一直為你攔阻麻煩,你卻自己又惹火上身。」當下正容說道:「姜大俠的武功何等高強,他就無能找尋出愛女的下落,先生這般大包大攬──」

  唐璇微微一笑,道:「幫主放心,屬下自有尋找姑娘的良策。」

  姜士隱臉色冷峻,冷冷地望了唐璇一眼,道:「老夫願等十日。」

  唐璇道:「十日內我唐某定當探出令媛的下落,老前輩儘管放心。」

  歐陽統心中雖然懷疑,但他素知唐璇不做沒有把握的事,不作無信之諾,看他說得斬釘截鐵,似是早已胸有成竹,只好不再言語。

  唐璇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唐某人生平之中,從未說過一句無法實現之言,老前輩儘管放心。由今日算起,十日內定探出令媛的下落。老前輩在此地等候十日也好,或是十日內限滿再來也好,悉聽尊便。」

  姜士隱懷疑地說道:「老夫在此地等候十日便了。十日限滿,你如找不到老夫小女──」

  唐璇道:「屆時如若找不到今媛下落,唐璇當以死相謝。」

  姜士隱道:「老夫生平不說戲言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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