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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七


  歐陽統疾躍過來,急聲說道:「先生快請上車躲避,滾龍王這番攻勢,想來要較前兩次更加猛烈。」

  唐璇略一沉吟,道:「他既然這等狠辣,在下也只好不留情意。」歐陽統微微一怔,道:「先生此言何意?」

  唐璇道:「我要把這十里莽原一把火燒它個寸草不留。幫主快請下令,一面逐蛇防箭,一面除去咱們周圍三丈以內的叢草。」

  歐陽統搖頭嘆道:「縱然引起火勢,向外延燒,但也無法造成燎原之勢。滾龍王人手眾多,豈肯坐視不救?」

  唐璇道:「不瞞幫主,屬下進入這莽原之時,早已布下了許多藥線,只要燃起藥線,將有數百處同時起火。這片莽原中積下的枯草甚多,勢非野火燎原不可──」忽然探手入懷,摸出一個火摺,探手在車下面一幌,果然有三個藥線,同被燃著,夜色下但見火光閃竄,向外延去,十餘尺外,三道火線突然擴分成數十道火光,閃竄於草叢之中。

  歐陽統怔了一怔,道:「先生已經早有布設。」

  唐璇道:「幫主快請下令,清除咱們周圍的草叢,別要縱火自焚,燒到了自己頭上。」

  歐陽統道:「清草容易,逐蛇甚難。如火勢一起,蛇群如被衝入,那就更難對付了。」

  唐璇道:「幫主──」嗖的一支利箭,掠頂而過,劃破了唐璇包頭青中。

  連雪嬌大刀急揮,舞起一片刀光,護住唐璇。

  這時,窮家幫中群豪,下防毒蛇,上擋箭雨,武功高如歐陽統和鐵木大師,也有些應接不暇之感。

  幸好,唐璇預布的藥線、藥包,已然發生了作用,只聽一連串綿綿不絕的爆震之聲,十餘處草叢,同時燃燒起來。

  這片莽原,久年無人清理,堆積枯草甚多,極易燃燒,火勢一起,立成燎原。十餘處火勢蔓延、銜接,迅快異常,片刻之間,已成了一片無際火海。

  那隱藏放四周叢草中的弓箭手全被火勢逼了出來,急向四外奔去。

  箭雨的威脅頓時大減。

  但那四周群蛇,卻被火勢逼得向群豪停身之地衝來。

  火光照明,有如白晝,給了群豪不少打蛇的方便。

  但群蛇眾多,蜂擁而上,打不勝打。正覺無限煩惱之時,唐璇突然急急而來,手中提著一個白色的絹袋,說:「你們快抓這雄黃藥粉逐蛇。」

  群豪依言施為,從那袋中抓出了一把藥粉來,向群蛇撒去。

  果然,物物相剋,群蛇被雄黃藥粉一逼,紛紛向後退去,寧被大火燒死,也不再向前衝進。

  但見火勢蔓延,愈來愈大,四面盡都是一片火海。

  強烈的灼人炎熱,直逼過來。

  雖然群豪已然拔除了停身三丈內的叢草,不虞大火逼燒過來,但四面八方盡皆大火,不但灼熱使人如置身蒸籠這中,單是那等大火的聲勢,已然奪人之魄,喪人之膽。

  連雪嬌暗暗地想道:「此刻如若突然一陣大風,不論從哪個方向吹來,我們眼下之人,最少也要有一大半人受傷──」

  這時,所有的人似都已為那火勢所震懾,負手而觀。

  枯葉叢草,雖極易燃,但卻不耐久燒,不大工夫,那最先起火之處的叢草已然燒盡,只餘一片劫灰。

  火焰,向四周延燒過去,群豪周圍二三十丈內,火勢盡熄,灼熱逼人的氣焰也隨著消去。

  歐陽統背著雙手,眺望著四周的無際大火映紅了夜空,遠處火天相接,不禁黯然一嘆,道:「好一場驚心動魄的大火。」

  唐璇緩步走了過去,道:「幫主,滾龍王一番心血,盡付流水,這一場大火,雖然破去了滾龍王的血河大陣,救了不少武林同道,但卻與滾龍王結下了誓不兩立之仇──」

  鐵木大師接道:「阿彌陀佛,遭殃的還是這片莽原中隱伏的鳥、獸、蟲、蟻,盡皆隨火化作劫灰。」

  這時,連雪嬌已然給周大志紮起蛇傷,並讓他服用了一粒驅毒藥丸。

  粗豪的周大志雖然勇冠三軍,但面對著嬌艷如花、大大方方的連雪嬌,卻有些茫然失措,聽憑擺佈。連雪嬌要他吃藥,他就乖乖張開嘴巴吃下;連雪嬌要他包紮傷勢,他就伸出腿來。

  那青衣老叟突然站了起來,走到那木車前面,高聲說道:「請打開車門!」

  唐璇應聲奔了過來,拉開車門。

  青衣老人探手入車,抱出愛女,說道:「老夫生平之中從未受過人半點恩惠,此番承蒙相護,深感銘心,他日必有以報,就此告別。」簡簡單單兩句話,也不容歐陽統等回答,飛身一躍,疾奔而去。

  歐陽統正待出口呼叫,唐璇卻接口說道:「讓他去吧。此等人物,豪邁出塵,和他多說客氣之言,反而有些俗氣了!」

  歐陽統說道:「此人甚像傳言中南翁姜士隱──」

  費公亮道:「屬下亦覺是他。」

  唐璇道:「是與不是,無關緊要,咱們也該準備動身了。」

  歐陽統清查人數,八英中兩人重傷,三人輕傷;周大志被毒蛇咬了一口;柏公保行蹤不明,不知是否劇戰之時借機溜走。救下了幾個身受重傷之人,全都在混戰中被害,不是被毒蛇咬斃,就是被弩箭射死。八英中五個受傷之人,如非另外三人拼命相護,只怕亦難倖免。

  歐陽統望著幾具屍體黯然嘆道:「咱們保護不周,致未能留下一人性命──」

  唐璇接道:「幫主不用引咎,咱們收留之人個個都已是奄奄一息,縱有靈藥相救,專人護理,也未必能夠救治,何況在滾龍王揮隊搶攻之際。」

  費公亮道:「馬匹早已被驚得蹤跡不見,先生怎生一個走法?」

  唐璇道:「在下何以不可隨同諸位步行?」

  費公亮訝然道:「先生這木車之中,藏物用之不盡,取之不竭,兵刃、暗器無所不備,雖武侯木牛流馬,亦不過如此,丟棄豈不可惜?」

  唐璇笑道:「這木車之用,既被滾龍王發覺了,已然不能再用。」打開車門,探手進去,轉了幾轉,道:「咱們走吧。」

  那趕車的黑衣人,一直躲在車下,群豪和強敵相搏,打得激烈絕倫,他似是不聞不見,藏在車下,動也未動過一下,直待唐璇扭動車內的輪把,他才站了起來,偏過頭去,生似怕人看清了他的面貌。

  歐陽統回顧了群豪一眼,道:「咱們走吧!」大步向前行去。

  群豪隨在歐陽統身後,魚貫而行。

  這時,向四外延燒的火勢,更加浩大。看來這一片莽原,勢必盡化劫灰不可。

  群豪隨著蔓延的火勢,緩緩而行,直走了兩個時辰,才繞出莽原。

  唐璇遙指一座土嶺,說道:「如若在下的料斷不錯,關兄已帶了人手,在那土嶺之上等待咱們。」

  歐陽統道:「既然如此,咱們就趕過去瞧瞧吧!」

  群豪登上土嶺,窮家幫的武相關三勝,果然已帶著四十八傑在土嶺上面等候。

  關三勝一抱拳,道:「屬下救援來遲,只見一片火海,致未能趕往相助,還望幫主恕罪。」

  歐陽統微微一笑,道:「你來得很好。」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,微微一頓,又道:「你們可曾和滾龍王的屬下相遇麼?」

  關三勝道:「沿途之上,雖然遇上了幾個滾龍王派的巡哨、暗樁,但均已被屬下和四十八傑殺死,未留下一個活口。」

  歐陽統道:「這土嶺之上景物甚好。我等久經惡戰,不如就在此地休息上一陣再走,諸位意下如何?」

  這一陣奔行,唐璇早已走得上氣不接下氣,但他生性甚是倔強,雖然已累得舉步維艱,仍是不肯出言示弱,是以歐陽統提出在這土嶺上休息之事,他自是首先贊同。

  關三勝仔細看去,只見歐陽統等眉宇之間果然帶著倦容,心中暗暗忖道:「以幫主的內功,已調息這樣久的時間,仍然還未復元,想來那場惡戰定是打得凶險絕倫。」口中微笑說道:「屬下等都帶了乾糧、水壺,幫主可要食用一些麼?」

  歐陽統心知群豪大都正感飢渴,點頭說:「拿下來吧!」

  關三勝舉手一招,立時有一灰衣大漢跑了上來,關三勝低聲吩咐他幾句,那人不住點頭,應命而去。片刻工夫,水壺、食物,紛紛獻上,歐陽統等人手一份。

  群豪連經惡戰,無不甚感飢餓,接過食物、用水,一陣狼吞虎咽。進過食物,再經一陣調息,個個精神大復。

  關三勝早已命人去找來了一匹鞍鐙齊全的健馬,以備作唐璇代步之用。

  歐陽統眼看群豪疲累盡復,起身笑道:「我們窮家幫有座分舵,距此不過三十里路,諸位請到那裡,好好吃喝兩日,養養精神,再共籌對付滾龍王的辦法。」

  連雪嬌欠身而起,接道:「難女承蒙幫主相護,始得免於死難,衷心極是感激。本當追隨左右,略盡綿薄,但滾龍王乃難女義父,難女曾得參與王府中機密大計,所知甚多,一旦隨行,勢非洩露不可。滾龍王為人雖陰險、殘酷,人所不齒,但難女和他終有父女之情,不便盡洩他的機密大計。幫主相護之恩,難女如得不死,日後自當設法報答,眼下就此別過。」欠身對歐陽統行了一禮,轉身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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