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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六


  另一個馬上大漢冷笑道:「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──」

  當先馬上的大漢喝道:「你如再不放下兵刃,束手就縛,可別怨我們不念舊日的交情了。」

  那橫劍大漢,似是知道多說無用,一掄劍,躍身向當先的大漢刺去。

  那大漢一聲呼嘯,長鞭一翻,正擊中那人長劍。

  呼嘯聲中,四馬交縱,互穿而過,各向那大漢擊出一股凌厲的掌風。但聽一聲慘叫,那大漢口噴鮮血,倒在地上。

  袁孝看得大感不忍,臉上泛現出一股不平之色,一摸銅簫,就要上去。

  忽聽那馬上大漢冷漠地說道:「哼,你膽敢背叛王爺!」

  上官琦聽得一震,反手拉住了袁孝,雙目卻注視著那四個馬上的黑衣大漢。

  那四個大漢,躍身下馬,當先那大漢道:「咱們四人奉命而來,以我之見,每人都將他身上的零件帶一樣回去,好向王爺交旨。」

  他話至此處也不理會其他三人,順手拔出匕首,但見寒光一閃,已將那人的右耳割下,那人又是一聲動人心魄的慘號。

  另一個也抽出匕首,正待動手。

  這種慘絕人寰之事,性情至厚的袁孝,哪裡看得過去?身子一掙,就想掙脫上官琦衝出去。

  就在他心念一動之際,只聽一聲:「善哉,善哉──」五個道袍飄風的道人,已環立那幾個黑衣大漢面前。

  一個身穿黃色道袍、胸垂黑髯、目光如電的道人,冷冷說道:「上天有好生之德,想不到四位壯士,竟卻有這等狠毒之心──」

  那手執長鞭大漢,一翻怪眼,道:「道爺快請趕路,我等之事,你還是少管的好──」

  那道人呵呵冷笑,道:「乾坤朗朗,化日光天,這殺人越貨的勾當,任何人也能管得,何況出家人慈悲為懷。」

  四個勁裝大漢,相互望了一眼,迅快地散布開去,布成一個拒敵的方陣。

  這五個道人,眼看對方擺出了動手的姿態,也立時散布開去,齊齊翻動右腕,拔出背上的長劍,日光閃耀之下,閃動起一片寒芒。

  雙方已成了劍拔彎張之勢。

  四個大漢低語了一陣,西南方位上大漢開口問道:「看諸位布成的劍陣,想是武當門下的高手了?」

  五個道人之中,除了一個身著黃袍之外,餘下的全著青色道袍,年歲也較黃袍道人為輕。顯然這黃袍道人,乃這五位道人中的領隊。

  只見他一揮手中長劍,笑道:「諸位的眼光不錯啊,貧道等正是武當門下。」

  四個大漢突然齊齊向後退去,同時一帶馬韁,放轡疾馳而去。

  這五個道長,顯然極缺乏江湖上的閱歷,眼看對方擺出了動手方陣,原想勢非要打上一場不可,卻不料對方以進為退,擺出了一番動手的姿態之後,突然撥轉馬頭而逃。

  四匹馬去勢絕快,就在這五個道長一怔神間,已奔馳出七八丈外。

  那黃袍道人望著四人縱馬而去的背影,自言自語地說道:「不用追啦,追也是追不上了。」

  四個青袍道人,一齊收了長劍,還入鞘中。

  黃袍道人回頭望著那受傷大漢,低聲問道:「你傷得很重麼?」

  那大漢吃力地說道:「我內腑受震,傷勢劇重,只怕已難久於人世了──」突然掙扎著坐了起來。

  但他傷勢似是已到了體力難再支撐之境,身子還未坐穩,又仰身倒摔下去。

  他伸出左手,用盡了氣力說道:「道長,請扶我一把,讓我坐起身子。」

  黃袍道人雖有逐盜救人的豪勇、慈悲,但卻缺乏對這重傷大漢的憐憫心腸,再不然就是他心中有著什麼顧慮,沉吟了良久,才緩緩伸出手去,寬袖一拂,捲住那大漢伸出的左腕,用力一帶,把那大漢拉了起來,迅快地一挫右腕,收回衣袖。

  那大漢似有什麼話說,但見那黃袍道人對自己厭惡的舉動,突然變了主意,一拱手說道:「多承諸位道長相救,在下感激不盡。只是我傷勢慘重,難久人世,只怕無法報答諸位的救命之恩了。」

  那黃袍道人道:「貧道等相救施主,並無求報之心。」受傷大漢道:「諸位既無求報之心,可以快些趕路了,在下傷重,不能恭送幾位了。」

  那黃袍道人皺皺眉頭,轉身當先而去。

  四個青袍道人看那黃袍道人掉頭不顧而去,立即放開腳步,緊追而去。

  那受傷大漢一手撐地,望著五個道人的背影,仰天長笑一聲,自言自語地說道:「十里莽原,一片血河──」忽然吐出一口鮮血,倒在地上。

  上官琦眼看著又一幕江湖慘劇,展現在這荒涼的草原上,心頭泛升一縷淒涼之感,暗暗地忖道:「一個人的死亡,竟然是這般的容易。江湖上的殘酷屠殺,實叫人看了寒心。」

  忽聽袁孝長長嘆口氣,道:「大哥,這人死了沒有?咱們救救他吧!」

  上官琦被袁孝一語提醒,躍落那大漢身側,說道:「兄臺傷很重麼?」

  他一連說了數聲,仍不聞大漢相應,右手一伸,抓住那大漢肩頭,左掌揮動,拍了他前胸三處大穴,迫使他散去的一口元氣,回聚丹田,已然靜止的心臟,重又開始了跳動。

  上官琦伸出右腿,支墊在他的後背上,使他的呼吸,較為舒暢一些。

  只聽那受傷大漢,長長吁一口氣,緩緩睜開了雙目凝注在上官琦的臉上,伸出右手,說道:「十里莽原,一片血河──」聲音忽然低了下去。

  上官琦急急扶正他的身子,問道:「你說的什麼?」

  那受傷大漢吃力地說道:「這一片荒漠的草原中,即將變成了一片慘酷的殺人屠場──」

  上官琦道:「為什麼?」

  那受傷大漢道:「因為,因為滾龍──王──」忽然筋脈一陣抽搐,閉目逝去。

  上官琦急急一掌,拍在那受傷大漢的前胸之上,但因那大漢受傷過重,全身元氣,已然散得點滴不剩,上官琦雖然盡了心力,也無法使他回生。

  他望著那大漢的屍體,黯然地嘆息一聲,緩緩放下他的屍體,口中默誦道:「十里莽原,一片血河,這是什麼意思呢?」

  只聽袁孝叫道:「大哥,這個人可是已死了麼?」

  上官琦道:「沒有救了,我已經盡了心力,但他受傷太重,元氣盡散,什麼人也無能為力了。」

  袁孝道:「那咱們把他埋起來吧?」

  上官琦道:「就依兄弟之意。」

  袁孝微微一笑,運指若鋼,雙手在那堅硬的砂石上挖動起來。

  片刻之間,挖了一個土坑。

  上官琦看他挖掘砂石的手法,似是武功又有了甚多進步。他那尖銳掌指,直似鋼鐵一般堅硬,簡直有如兵刃一般,心中忽然一動,抬頭望天。

  袁孝抱起那具屍體,放入坑中,緩緩地填上砂土。

  荒涼的草原上,又恢復原有的寂靜。清風拂動的荒草,揚起了新墓上一片微塵。

  袁孝拍拍手上的砂土,回頭對上官琦道:「大哥,我心中想到了一件事,不知該不該講?」

  上官琦回目一笑,道:「什麼事,儘管說吧!」

  袁孝道:「我在那深谷中時,常常看到虎豹相鬥,拼得你死我活;蛇蟒相搏,激得山石橫飛。但媽媽卻永遠在家裡,我只道人和人不會打架了,哪知打起來,竟是這般厲害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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