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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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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希望由雙手的破傷,能得到義父一些同情、憐惜,緩緩抬起頭來,道:「女兒的雙手被石子劃破了!」 青袍人「唔」了一聲,道:「還好,如若傷到經脈,只怕你已因失血過多暈了過去。」 連雪嬌道:「義父說的是。」這一句話似是用了她全身的氣力,才說了出來。每一個字中,都充滿著無比的辛酸和傷痛。 她迅快地垂下頭去,雙手交替揮動,顯然,她希望借急快的工作效率,掩飾她內心的傷痛和神色間的憤感。 她開始暗自分析當前的處境的形勢,充滿著凶險和死亡── 她後悔為什麼不早把解藥交給上官琦服用下去。如若上官琦服過了解藥,此時此地合兩人之力,還可以作一次最後的反抗。雖然未必能逃過義父的毒手,但如搏鬥能驚動窮家幫的人,那就可得到生機。 她素知義父的陰險多疑,是以一直不敢抬一下頭和停一下工作的雙手。 不大工夫,已然挖掘成一個三尺深淺、四尺長短、二尺寬窄的土坑。 原來那一眉砂石之下的都是鬆浮的黃土,是以愈到後來,她工作的速度和成效愈大。 只聽那青袍人陰沉地說道:「好啦,你可以停下來,休息休息。」 連雪嬌停下手來,緩緩站起了身子,退後了兩步,站在上官琦的身側。 青袍人仰臉望著天際,說道:「孩子,你要那人躺在這土坑之中,填上砂石,把他活埋了吧!」 連雪嬌似是早已預料到青袍人要這般說,是以毫無驚愕之感。回頭望了上官琦一眼,低聲問道:「他的神志雖然受制,但如讓他自動倒臥坑中,不知他會不會聽?」 青袍人冷然一笑,道:「你要他走近我的身邊來。」 連雪嬌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,低聲喝道:「過去。」 上官琦茫然一笑,慢步走了過去。 青袍人暗中運集了真力,緩緩地舉起了右掌。 只要上官琦一走近那土坑邊緣,他即將一掌劈去。 連雪嬌忽然生出一種脣亡齒寒之感,上官琦如被那青袍人一掌震斃後,死亡立刻就可能降臨到自己頭上。 一種潛在求生的欲望,激發了她反抗的意志,突然大聲地喝道:「義父!」 那青袍人似未料到,她敢這般疾言厲色的對自己說話,不禁微微一怔,道:「你可是發了瘋麼?」 連雪嬌已料定了今日難逃死亡之運,反抗的意志極為堅強,當下反脣相譏道:「女兒不發瘋,只怕也活不過今日了。」 青袍人緩緩放下右手,道:「單憑你這一句話,就該立時處死。」 連雪嬌道:「如若義父不念咱們一場父女情意,女兒也不願甘心受戮。」 青袍人冷冷笑一聲,道:「我不信你敢反抗。」 連雪嬌道:「義父步步相逼,女兒已退無可退──」 她突然長長嘆一口氣,滿臉泛現出乞求之色,接道:「如若義父願放我一條生路,女兒願隱名埋姓,遁跡深山,亦不再在江湖之上出現。」 青袍人道:「好啊,你竟敢和我討價還價起來了!」 連雪嬌突然纖手一招,尖聲叫道:「回來。」 上官琦返身一躍,落到了連雪嬌的身側。 她早已有了準備,迅快地從懷中摸出一粒丹藥,投入上官琦的口中。 青袍人一生之中,從未想到過自己的屬下,竟然敢反叛於他,一時之間,竟然呆在當地,良久之後,才縱聲而笑道:「你幾位妹妹說的不錯,我該早殺了你──」 連雪嬌道:「窮家幫中之人,離此不遠,我如大聲呼叫,很可能招來他們出手相援──」她目光一掠上官琦,接道:「他已服用下解藥,在片刻工夫之內,他即將恢復神智。」 青袍人雙目中充滿著殺機,道:「我現在再給你一盞熱茶的時間考慮,是束手就死呢,還是決心忤逆於我?」 連雪嬌只覺他每一個字,都如鐵錘一般地敲打在自己心上,一時之間,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。 青袍人兩道冷峻的目光,緩緩由上官琦、連雪嬌的臉上掠過,接道:「你仔細地想一想,有幾個背叛我的人,不是身受慘刑而死?念我們一場父女之情,我已經對你格外施恩了──」 他突然抬頭來望著天際,道:「你不是很喜歡他麼?論他的武功,也確實值得生同羅帳,死同穴。一個人,不論男女,能和他的心愛之人,同葬一穴,那該是一件何等歡樂之事──」 他的聲音,充滿慈和,一聲聲死亡的召喚,是那樣動人心弦。 連雪嬌似是被他說得有些動心,不自覺地把目光投注到那土坑之中。 只聽那青袍人低沉的聲音,重又傳了過來,道:「此刻你只要在他背後『命門穴』上,重重地拍上一掌,立時可以使他安靜地躺在這土坑之中。你再以身相殉,和他並肩而臥,我將為你們埋覆上砂土。」 連雪嬌突然抬起頭,滾下來兩行清淚,接道:「義父說得不錯。」 青袍人道:「咱們總算父女一場,豈能毫無情意?我實在不忍出手殺你──」 他微微一頓之後,又道:「但此刻的形勢,已成了勢難兩全之局。」 連雪嬌臉色一變,道:「好吧,反正我也難以逃得過你的毒手;與其被你殺掉,倒不如我自絕的好。」 目光一轉,投注到上官琦的臉上,淒涼一笑道:「咱們一起死吧!」緩緩舉起右掌。 這當兒,突然響起了一聲長嘯,一條人影,疾如流矢般劃空而來。倏忽之間,已到兩人的身前。 只聽那人影大聲喝道:「不要動我大哥!」 連雪嬌回頭望去,只見一個似人似猿之人,橫擋上官琦的身前。 青袍人似是為這人奇快的來勢,心頭一震,微微一怔,才道:「你是什麼人?」 來人正是袁孝。他雖已可聽懂甚多人言,但口齒尚未能運用自如;心中雖是明白,但卻講不清楚,當下重重地咳了一聲,道:「他是我的大哥,我是他的兄弟──」 他自認這幾句話,講得已十分清楚,但別人聽來,卻仍是有些不大明白。 青袍人冷哼一聲,道:「你的大哥怎麼樣?」 袁孝道:「我的大哥,不許任何人動他一下。」翻腕從背上取出一管竹簫,放在口中吹了起來。 青袍人一聽之下,立時辨出這聲音極是耳熟,似是在哪裡聽過。 只見他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凝注在上官琦的臉上,口中吹起的簫聲,愈發緊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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