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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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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是兩人都存了硬拼一招之心,鐵木大師左掌送出了暗勁之後,又突然向前推出。 先是兩股潛力撞在一起,鐵木馬步微浮,身子搖了兩搖。 青袍人雙肩也隨著一陣晃動。 但雙方都還能站在原地未動。 說來緩慢,其實快極。雙方推出的暗勁一撞之後,秋色平分,兩掌略一停頓,終於相撞在一起。 只聽鐵木大師低宣了一聲佛號,和那青袍人一聲冷笑,兩人停身之處,雙腳各自向下深陷一寸多深。 兩隻左掌抵在一起,使兩人相對的身軀,自然相錯成一種傾斜的角度。 各施擒拿手法的右掌,一錯而過,兩人左掌相抵之後,似是影響了右掌的變化,彼此都未能擒拿到對方的脈穴。 這又是一場精采罕見的撲鬥。雙方左手相抵,互拼內力;右手卻仍然極盡變化相撲,忽然握拳擊出,忽而化掌拍出。 兩方距離過近,掌指伸縮之間,即可遍及對方的大穴要害,更增加這場搏鬥的凶險。 歐陽統、連雪嬌,都把目光集中在兩人的身上,對這場搏鬥的注意、緊張,盡都形露於神色之間。 雙方各用一隻右手,攻襲對方,動作漸次轉緩,似是幾招過後,兩人都有些後力不繼之感,但神色間,卻更顯得凝重起來。 只聽喘息之聲傳了過來,而且愈來愈重,鐵木大師的光頭上,也開始出現汗水。 歐陽統冷眼旁觀,看那青袍人雖然不住喘息,卻不見汗水。 顯然,這一場互拼內功的搏鬥,鐵木大師已經落了下風。 但見鐵木大師頭上的汗水,急如湧泉,滾滾而下,臉色也變成了一片蒼白。 歐陽統目睹情勢,愈來愈是不對,不禁暗暗發起急來,忖道:「鐵木大師乃少林一代高僧,盛名卓著一時,我如出手替換於他,只怕他不肯接受;但眼下之局十分明顯,如不替他下來,看情勢他已再難支撐下去了。」 一時間心迴念轉,竟然拿不定主意。 只見那青袍人身子突然向前一傾,和鐵木大師相觸的左掌,也同時向前推進了半尺。 鐵木大師的身軀顫動了一下,身軀卻被對方迫進的掌勢,逼得向後傾斜了兩尺。 局勢愈來愈明顯,鐵木大師的敗局已成。如不能及時替換他下來,隨時有內力用盡、被震斃掌下的可能。 面臨著生死存亡的關頭,歐陽統已無法再為鐵木大師的盛名著想,重重地咳了一聲,大步走近鐵木大師。 那青袍人凝注在鐵木大師的臉上,突然轉投到歐陽統的臉上,冷哼一聲,左掌突向前一送。 鐵木大師已然到筋疲力盡之境,如何還能承受得他的全力一擊?悶哼一聲,噴出來一口鮮血,馬步浮動,向後倒去。 幸好歐陽統及時而到,右掌一伸,輕巧地按在鐵木大師的脊背之上,一股熱流,循掌而出,直衝鐵木後背的命門穴中。 鐵木大師數十年坐禪修為,內功本極深厚,一得歐陽統內力相助,立時把向後倒去的身子穩住。 那青袍人眼看鐵木大師已將傷在自己內勁強凌的撞擊之下,卻被歐陽統適時出手相助,不禁心頭大怒,冷笑一聲,道:「早要你兩個聯手出戰,想不到你們兩個卻故持身分,此刻不覺著晚了些麼?」 歐陽統也不答話,輕輕一掌,拍在鐵木的「命門穴」上,低聲說道:「老禪師保重身子要緊,切勿受激動氣。」身子一側,橫跨兩步,擋在鐵木大師身前。 青袍人右手忽然一伸,食中二指疾向歐陽統前胸點了過去。 歐陽統目睹鐵木落敗之情,哪裡還敢大意,左手一揮「腕底翻雲」,橫斬那青袍人的脈門。 青袍人冷笑一聲,左掌一收。當胸拍去。 高手相搏,爭的掌指變化間那份迅快。青袍人收掌擊敵,攻守合一而出,迫得歐陽統不得不讓敵一招先機,縱身向後疾退三步。 青袍人打法忽變,左掌右拳,展開凌厲絕倫的攻勢,掌擊拳襲,倏忽之間,連攻七拳八掌。 這一輪急攻,銜接得嚴謹無比。歐陽統竟然無法從他綿密的拳掌中尋出破綻,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。 鐵木大師適時得歐陽統相助之下,一面運氣調息,一面暗暗忖道:「這孽徒出手的武功,全無少林手法;但招招變化,又極奇奧,不知他從哪裡學得,難道我認錯了人不成?」 抬頭看去,青袍人和歐陽統已打入了緊要關頭,雙方攻拒的變化,無一不是一擊間即可置人死地的辣手。 原來歐陽統天賦極高,一代雄主之才,自非常人可比,加上他常歷戰陣,久經大敵,對衡度敵我形勢、默察勝負之機,更有獨到之處。眼看那青袍人力勝鐵木大師之能,心中登時有了警惕,心知如若一出手即用全力和這青袍人硬行一拼,固可沾他久戰力疲之光,但卻非上善之策。倒不如抑技待敵,能得一窺他武功全豹,再從武功的路數上,看他的來歷,追本求源,以便查出他的出身。 他想得雖然是很好,但他低估了對手的能力。青袍人一出手後,連綿的拳、掌招數,龐雜異常,忽而少林的羅漢掌,忽而辰州言門的雞心拳,忽而武當的小天星內家重手,忽而崑崙絕學六陽掌── 這等龐雜的武功,各不相關的奇學怪招,經那青袍人一招一式地用出之後,居然能連綿相接,毫不牽強。 顯然,他對這博雜的武功,都早已熟記於胸。 歐陽統原想抑技試敵的心願,卻被那青袍人辛辣奇雜的攻勢,迫得有些章法自亂,不得不施出全力拒抗。 兩人激鬥了三四十合,表面之上仍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,但骨子裡歐陽統卻被迫落下風,他不但未能看出對方的武功來路,而且已被那青袍人層出不窮的博雜怪招,困擾得有些應接不暇。 歐陽統一生之中,會過了無數高手,卻從未遇上過今日這等尷尬的局面。只覺對方攻來的一招一拳,都要耗去自己極大的心神,籌思破解之法,有時被形勢所迫,逼得用硬打的拚法,以解困窘。 可是那青袍人似有意地羞辱於他,一見他硬行封架,立時自動地撤回招數,左手收回,右手隨攻,始終不讓歐陽統有緩氣忖思的機會。 兩人又相搏了五十餘招,歐陽統自覺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強敵,也明白再打下去,永不會有勝敵的機會。 原來那青袍人愈打招數愈奇,動手百招,他似是未用過一種相同的武功。 歐陽統為強敵胸藏淵博而震驚,戰志在不知不覺中消去了甚多。 但他為人機智,不似鐵木大師一樣仁厚,發覺強敵不可以力伏時,立刻改採守勢,緊封門戶,只守不攻。 連雪嬌雖然早知道義父武功高強,但始終未見他和人動手相搏。今日一見,果是非同不可,看情形只要打下去,不出百招,歐陽統定然落敗。 青袍人雖然胸羅博雜,招招攻敵必救,已成穩操左券之勢,但歐陽統內功深厚,久經大敵,雖然遭上了生平未遇的強敵,但他的拳路掌法,始終不亂,改攻為守後,門戶封閉得十分緊嚴。 只聽那青袍人冷冷喝道:「困獸之鬥,強弩之末,再不束手就縛。立時將傷在我手下。」 歐陽統淡淡一笑,置若罔聞。 青袍人冷哼一聲,高聲對連雪嬌說道:「趁那老和尚體力尚未恢復,你帶著他合力攻他,不論施用什麼方法,傷人為主,快些給我出手。」 連雪嬌應了一聲,素手一揮,向前衝去。 上官琦動作雖較那素衣女晚了一步,但他的拳勢卻是後發先至,一招「挾山超海」,拳勢直向鐵木大師前胸擊去。 連雪嬌玉掌側攻,直擊右肋。 鐵木大師正在運氣調息,但是兩人攻勢奇猛,不得不停下調息,出手招架。 上官琦仍是慓悍異常的打法,拳勢起落,有如鐵錘擊岩一般,硬打硬接。 這兩人合力的攻勢,猛銳不在那青袍人之下。鐵木大師功力尚未復元,交手十招,已感到吃力異常。 ▼第四十八章 四十八傑 這當兒,突聞一陣簫聲,裊裊飄傳過來。 猛攻正烈的上官琦,聽得那簫聲之後,突然微微一怔,攻勢頓然一停。 連雪嬌目睹鐵木大師落敗在即,上官琦卻突然停下了手,立時低聲喝道:「快些攻他。」 上官琦木呆的眼珠兒轉了兩轉,盯注在連雪嬌的臉上,望了一陣,搖了搖頭,突然轉過身子,縱身一躍,直向那青袍人衝了過去,舉手一招「穿心拳」直向前胸擊去。 青袍人怒聲喝道:「該死!」揮臂一封,架開拳勢。 上官琦一擊不中,立時掌腳齊施,一輪急攻。 歐陽統究竟是一幫之主的身分,眼看上官琦猛力攻向那青袍人,只好暫時罷手而退。 在他的想像之中,上官琦決然非那青袍人的敵手,是以仍然運氣戒備,準備隨時出手接替。 上官琦反向那青袍人攻去之後,鐵木大師的威脅登時大減。他雖然尚未完全復元,但他功力深厚,一面和連雪嬌動手,一面運氣調息,十五個回合之後,反守為攻。 這位心地仁善的老和尚,似是已了然今日之局,不是毒手傷敵,就要被強敵毒手所傷,是以不再客氣,右手施展少林寺威勢強猛的羅漢掌法,左手俟機施展金剛指。兩三個照面之後,立時強弱易勢,搶回主動,把連雪嬌迫落下風。 那面上官琦和那青袍人,也逐漸打入緊張的關頭。 青袍人雖然胸羅龐雜,招數怪異,但上官琦的武功,似是先天地揉合了諸家之長,尤其搏鬥的那飄忽不定的身形,早已和攻守之勢配合一起,掌出身移,身隨掌變,寓變於攻勢之中。 歐陽統看兩人力搏了二三十招之後,仍然是不勝不敗的僵持之局,心中暗感奇怪,忖道:「這人不知是如何一個出身,竟然能和這青袍人打成一個半斤八兩的局面?」 只聽那裊裊不絕的簫聲,忽然由緩轉快,由慢變急,隱隱地含蘊著一片殺伐之聲。 上官琦的拳勢,也隨著那轉急的簫聲,由快轉變得更快,攻勢也更見凌厲。 整個的相搏形勢,至此有了一個極大的轉變。上官琦雖無勝那青袍人的優勢,但看樣子,勝敗之分,仍需要一段甚長的時間。但鐵木大師,連出少林絕學,已造成了必勝的局面。 激戰中,那青袍人突然疾攻兩掌,一阻上官琦凌厲的攻勢,飄身而退,冷冷喝道:「住手。」 上官琦茫然一笑,突然又欺身攻了上去。 青袍人遙發一掌,推出一股猛強的掌力,再阻上官琦衝突之勢,高聲叫道:「嬌兒,快撤回來!」 連雪嬌雖落下風,但她仍有再戰之能;聽得青袍人喝叫之言,立時縱身而退,兩個飛躍,落在那青袍人的身側。 鐵木大師雖然已搶得先機,但他並未爭取到絕對的優勢,何況功力尚未全復,是以並未追襲。 只有上官琦仍是慓悍絕倫,猛向那青袍人衝擊過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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