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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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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璇微笑接道:「師父臨終之際,曾經告誡小弟道,今後二十年形勢,是咱們師兄弟同門操戈之局。唉,想不到竟然被師父言中!」 青袍人道:「他如當真有未卜先知之能,就不該收我這個徒弟。」 唐璇道:「師父學究天人,旁通奇數,他告誡小弟之言,一一靈驗──」 青袍人一咧嘴巴,說道:「胡說八道!」 唐璇淡淡一笑,接道:「他說師兄心胸狹窄,頭有反骨,一生善變,手辣心狠,必將成一位絕代凶人。只要你基業稍穩,第一個要殺之人,必然是我──」 青袍人冷然一笑,道:「師父猜得不錯。」 他微一停頓,接道:「你的才智,早已為我妒忌,殺你之心,並非起自今日。可惜你隱身窮家幫中,我一直無法找到殺你的機會,難得你今日自動送上門來。」 唐璇道:「小弟雖無傷害師兄之意,但卻早存了提防之心。如我沒有安排,決不會親自趕來和你相見。」 青袍人道:「當今武林之世,你可算我開創霸業中最大的障礙,不殺你寢難安枕,食難甘味。不論你在這宅院之外,布下了什麼的天羅地網,也難嚇阻我殺你之心。念咱們同門一場,我破例給你一點優待,允准你提出一個未完的心願,和選擇死的方法。」 他伸手解下腰間一條青色絲帶,迅快搭在梁上,結了一個活結,移過一把太師椅,放在那繩結之下。又探手入懷,摸出一把金光燦目的短劍,隨手放在桌上,說道:「上吊、用劍,任你選擇。這寶劍上已經淬過毒藥,見血封喉,破皮即死。如你能聽我勸告,用劍自絕,當可滅去甚多肌膚痛苦。」 他緩緩向後退了兩步,接道:「我等你一盞熱茶工夫。過了這段時刻,你如仍然不自動手,而別怪我要出手了。」 逍遙秀才唐璇一皺眉頭,望了那繩結和金劍一眼,說道:「師兄可否把你的人皮面具取下,讓小弟最後一見你的真面目?」 青袍人沉吟了良久,道:「好吧。」舉手在臉上一抹,那張毫無活人氣息的怪臉,突然隱失不見,一張面色紫紅、雙頰間各有一個疤的醜臉,出現眼前。 唐璇突然跪拜下去,黯然說道:「小弟和師兄同門十年,連這次才不過兩睹師兄真面目。」 只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接道:「這也是你最後的一次。」 唐璇抬頭望去,那張紫紅的醜臉己突然消失不見。青袍人又戴上那製作靈巧的人皮面具,恢復了那等冰冷的神色。 唐璇緩緩站起身子,目光一掃青袍人,回手取過那金色的短劍。 青袍人笑道:「拔出劍來。」 唐璇一按機簧,沙沙一連輕響,一個藍芒奪目的利劍,應手出鞘,說道:「師兄這劍上淬毒好重。」 青袍人道:「不但淬毒奇重,而且鋒利異常。你只用劍尖輕輕在肌膚之上一點,立時可毫無痛苦地中毒而死。」 唐璇笑道:「據小弟所知,見血封喉劇毒,無不使人體痛苦難耐。」 青袍人似是已等得不耐,厲聲接道:「你究竟是要不要死?」 唐璇左手握金柄毒劍,右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玉盒道:「師兄可識得此物麼?」 那青袍人目光一瞥那玉盒道:「盒中所藏,可是師父遺物《天簡續篇》?」 唐璇笑道:「師兄一語中的,猜得不錯。」 青袍人道:「放下玉盒,後退三步。」 唐璇依言放下玉盒,說道:「師父臨終之際,曾把這玉盒交付小弟,並且告誡於我,一旦咱們師兄弟正面為敵,就讓我開這玉盒,《天簡續篇》上,盡都記載著對付師兄的辦法──」 青袍人冷冷接道:「你可曾啟開過這玉盒麼?」 唐璇搖頭說道:「師兄雖然無情,小弟不能無義,因此一直未開──」 他微一停頓之後,又道:「再說小弟也不屑開這玉盒。」 青袍人道:「你可是自負才華,想憑藉本身所學,和我一較長短?」 唐璇道:「同門鬩牆,兄弟操戈,大勢既成水火,兄弟不得不挺身而出。」 青袍人道:「好一個挺身而出。」右手一揮,隔空點去。 唐璇悶哼一聲,不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,左手摺扇,應聲落地,一條左臂,也軟軟地垂了下來,頭上冷汗如珠,滾滾而下,強忍著痛苦,說道:「師兄的功力,愈來愈深厚了,這虛空一指,就卸了我的左臂。」 青袍人一咧嘴巴,無聲無息地一笑,道:「我要你雙臂齊折,兩腿並斷。」 唐璇的身體,似已支持不住,緩緩向旁移動了兩步,坐在一張木椅之上。 青袍人似生了不忍之情,舉起的右手,又緩緩放了下來。 唐璇重重地咳了兩聲,舉起右袖,拂拭一下頭邊的汗水,說道:「那玉盒之中,是否當真是《天簡續篇》,小弟不很清楚。我因一直沒有啟看過,也不忍啟開一讀。」 青袍人雙目之中,殺機重現,冷笑一聲道:「不論你說什麼,也無法觸動我仁愛之心。」右手一揮,又是一指點出。 唐璇本能地雙足用力一蹬,連人帶椅子一齊翻了過去。 青袍人一指點空,立時縱身而上,右腳一抬,踏在唐璇前胸之上。冷冷說道:「咱們雖然有十年同門之誼,但目下形勢不同,今日如不置你死地,勢必將留下無邊的禍患──」 唐璇微微一笑,接道:「師兄如若再虛空發掌,小弟或只有坐以待斃。但師兄這般欺身攻上,實是大為不智之舉。」 青袍人道:「我有什麼不對?」 唐璇道:「在欺近我身側之時,我已下手施了暗算。」 青袍人道:「你胡說八道。」 唐璇道:「小弟向不輕言,師兄當知我性格。」 青袍人道:「你有什麼證明我中了你的暗算?」 唐璇道:「師兄請挽起左臂上衣袖瞧瞧。」 青袍人微一沉忖,果然舉起了左手,拉開衣袖,仔細瞧了半晌,毫無異狀,不禁心中大怒,正待發作,忽然覺著踏在唐璇前胸的右腳一麻。 只聽唐璇大聲笑道:「小弟不會武功之事,師兄想必知道的。」 青袍人道:「咱們已幾十年不見了,誰知道你是否已經學過。」 唐璇道:「就算我學過,也難及師兄萬一。」 青袍人道:「你還有自知之明。」 唐璇道:「但心機智謀方面,那就和下棋一般,師兄總是輸我一籌。」 青袍人冷哼一聲,默不作答。 唐璇勉強忍受著痛苦,接道:「師兄如若不肯聽小弟之言,捲起左臂衣袖,小弟決無能算計你的右腿。」 青袍人緩緩提起踏在唐璇前胸的右腳,道:「你用什麼暗算我?」 唐璇答非所問道:「我不會武功,不知運氣療傷之事,師兄先請把我的左膀肩骨給接上,好麼?」 青袍人冷哼一聲,拿過唐璇左膀,用力一拍。 只聽唐璇悶哼一聲,出了一身大汗。 青袍人道:「你現在該說了吧!」 唐璇搖了搖摺扇,道:「咱們師兄弟多年不見,今日能得會晤,也算得人生一大快事,豈可白白錯過?」 青袍人道:「你要怎麼?」 唐璇道:「小弟想奉陪師兄喝幾杯酒。」 青袍人道:「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?」 唐璇道:「小弟不忍獨自偷活人世,極願奉陪師兄一死。」 兩人言詞尖銳,鋒芒相對。由於彼此之間同出師門,往事在兩人的心目中都留下了深刻的記憶,昔年印象,更增加兩人之間猜忌,信任和鬥智上的炫奇。 青袍人冷靜地沉思了一陣,道:「師父也許傳了你未傳過我的隱秘──」 唐璇微笑接道:「師兄帶藝投師,師父愛才授技,你已盡得他老人家的武功,舉世之間,很難找出堪與你匹敵之人。」 青袍人道:「用毒、行略,只怕你已盡得了師父不傳之秘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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