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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六


  他微微一嘆,接道:「想不到那面色枯黃的少年,一身功力,竟能生崩牛筋。」

  費公亮接道:「他立掌斷索,有如摧枯拉朽。這份能耐,實叫在下佩服。」

  歐陽統道:「不錯,他武功高強,的確出於咱們意料之外,才被他們三人兔脫而去,但兄弟輕敵誤事,引咎最深。」

  費公亮突然長嘆一聲,道:「長江後浪推前浪,一代新人勝舊人。十年封劍,武林中已形勢大變──」他舉手摸摸鬢前的幾許白髮,接道:「老邁了。」

  三個字一句話,道盡了英雄氣短、老大傷悲的淒涼晚景。

  鐵木大師似是受了費公亮幽傷感染,低宣了一聲佛號,道:「老衲該早返少林寺,面壁十年。」

  這一班江湖間卓越不群、盛名大噪的高手,似都因上官琦驚人的武功,為之氣短,連歐陽統也有些黯然神傷之情。

  逍遙秀才微微一笑,朗聲說道:「諸位不用老邁悲傷,在下雖然不通武技,但也了然武功一道,必需循序漸進。那面色枯黃之人,雖然應列名高手,但如能各出全力以生死作注,只怕未必是在場諸位的敵手。」

  費公亮苦笑道:「我們都是六十上下的人了,至少也在五旬以上。但那人看去,只不過二十左右,就算他一出娘胎,就開始習武,也不過二十年的時光吧?但在場出手之人,最少也有三十年以上的火候。」

  唐璇笑道:「武功一道,最重天賦、師承。無名匠雕磨,雖璞玉難成大器;無米下鍋,雖巧婦亦難為炊。那人既然具此身手,定有來歷可查。如果出身是數十年前名滿武林的簫仙門下,這身武功該是不該?」

  費公亮道:「不錯,如若他出身簫仙門下,以弱冠之年能和我們匹敵,那就不足為奇了。」

  唐璇微微一笑接道:「兄弟這句話,只不過是一種猜測之言。他臉上塗有易容藥物,隱遮去本來面目,也許他的年齡不在諸位之下呢。」

  鐵木大師道:「老衲拚受掌門方丈一頓責罪,也要把這件事查個明白。」言下之意,已改變了早返嵩山之意。

  歐陽統道:「周圍兩百里內,都有我們窮家幫的眼線。不出一天,定有三人的消息報來。」

  唐璇道:「杜天鶚和那面色枯黃的少年,都已一日以上未進飲食,剛才一番力戰,想他們飢渴得感受,定然十分強烈。以在下推想,他們必然在三十里之內,停下來尋找食用之物。」

  費公亮道:「既是如此,咱們沿著他們逃走的方向,一路搜查下去如何?」

  唐璇揮搖了一下手中摺扇,道:「據在下的看法,那素衣女已非什麼重要人物,生擒她倒不如放她作為眼線──」

  費公亮一拍大腿,豎起了大拇指,道:「喝,酸秀才果然見識高人一等!」

  歐陽統心中忽然大悟,暗道:「八英袖手旁觀,原是另有意圖。」

  只聽唐璇輕輕一嘆,接道:「兄弟近日中連接各處快報,有數起從未在中原道上露過面的武林人物,紛紛趕來此地。這些人行動十分古怪,有時匆匆趕路,有時一住一天,寸步不行。」

  鐵木大師接道:「這等行徑,大異尋常,倒是不可不加防範!」

  唐璇笑道:「以兄弟推想,這般人定然暗中受命行動。行止舉動,完全遵命行事。目下緊要之事,需得先行查出那暗中發令之人──」

  他微微一頓,接道:「因此,兄弟想到如其把那素衣女扣押在此,或是由兩位老禪師把她解回嵩山,那就不如放了她,暗中派人偵查她的舉動。她在滾龍王手下身價不低,能和她接觸之人,自非泛泛之輩了。」

  費公亮道:「她武功高強,又有那關外神鞭杜天鶚,和不知姓名的黃臉少年相助,我等幾個人尚且無能攔擋住她,何況其他之人──」他本想說貴幫中的弟子,忽然覺著此言太過刺耳,趕忙改口。

  唐璇微微一笑,道:「本幫為此事,已然盡出精銳。左右二童雖已返回總寨,但八英和四十八傑,已然全部出動,此外──」他忽然微微一笑,改口說道:「再有諸位相助,縱然和強敵相遇,也不致敵他不過。」

  鐵木大師道:「適才聽到關兄之言,青城派掌門人太虛道長,親下青城,不知是否遇到?」

  唐璇道:「不錯,太虛以一派掌門身分,親身下山,自然事非小可。看來近日中原,要有一場盛會了。」

  鐵木大師回頭望了凡木一眼,道:「師弟肩上掌傷如何?」

  凡木道:「不妨事。」

  鐵木沉吟了一陣,道:「師弟立時起程,趕回嵩山少林本院覆命,把咱們經過之情,詳細地告訴掌門方丈,代小兄請罰。」

  凡木合掌應道:「小弟這就立刻動身。」轉身對歐陽統等合掌見禮,大步而去。

  歐陽統望著凡木大師的背影逐漸遠去,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令師弟的武功十分高強,他這一走,咱們又少了一個助拳之人。」

  鐵木合掌說道:「老衲在此候命之期,自當盡我之能,協助幫主。」

  歐陽統抱拳一禮,道:「多謝老禪師相助之義。」

  唐璇朗聲一笑,道:「這室外究非談話之處,咱們回到室中坐吧。」

  群豪緩步入室,依序就坐。

  唐璇輕輕揮搖一下摺扇道:「近據各方快馬傳報,中原武林道上,已隱隱湧起一股暗潮。看情形,這些人都是衝著我們窮家幫而來。」

  歐陽統道:「這些人的行蹤,可都在我們監視之下麼?」

  唐璇笑道:「屬下已分頭派人在暗中查看他們的舉動,隨時都有快報傳來──」

  歐陽統微一沉吟道:「如若他們目的在君山總寨──」

  唐璇接道:「幫主儘管放心,屬下已派人通知了君山總寨,要他們早作準備。」

  歐陽統笑道:「這就好了。」

  且說上官琦和杜大鶚同那素衣女,一陣急奔,跑出了十幾里路,才放緩下腳步。

  連雪嬌回頭望去,不見有追趕之人,停了下來,冷冷地說道:「中原數省,到處都有窮家幫的眼線,咱們再走數十里,也無法逃出他們的監視。」

  上官琦茫茫糊糊,看那素衣女停下腳步,他就也停了下來。

  杜天鶚正待接口,忽然發現上官琦的神情,趕忙把欲待出口之言,重又咽了回去。

  連雪嬌目光緩緩由兩人臉上掃過,正想發作,忽然想起兩人都已服用過迷魂之藥,立時按捺下心中氣忿,冷笑一聲,又轉頭向前走去。

  她又恢復了頤指氣使的氣度。

  上官琦回眸望了杜天鶚一眼,一副似曾相識地淡淡一笑,轉身隨在那素衣女身後而行。

  杜天鶚緊隨在上官琦的身後,心中暗暗奇道:「為什麼上官琦在神智迷失之中,還能聽從這素衣女的指使呢?」

  忖思之間,到了一處高大的宅院之前。

  連雪嬌突然停下了腳步,仔細地打量了那宅院一陣,自言自語說道:「這地方倒是可以作為暫時的藏身之處,窮家幫中的人決然想不到我們會隱身在這處富農之家。」

  這是一座孤立的高大宅院,正東方數十丈,有一座百戶人家的村莊。

  連雪嬌舉手揮亂了滿頭青絲,叩動了兩扇黑漆大門上的銅環。

  一陣叮咚銅環響後,兩扇黑漆大門,呀然大開。

  一個年約二十上下的小伙子,當門而立。

  他似震驚於連雪嬌的美艷,兩扇大門開了之後,他的目光,就一直的盯在連雪嬌的臉上。

  冷若冰霜的連雪嬌,突然微微一笑,說道:「我們是過路之人,昨夜遇上了強盜打劫,馬匹行李,盡為奪走,想在你們這裡借住兩日,不知是方不方便?」

  那開門少年點點頭,道:「我們人口不多,空房甚多,三位儘管留住。」

  連雪嬌笑道:「好極啦!」

  那少年聽得微微一怔,還未及開口,連雪嬌又搶先說道:「聽你談吐文雅,倒像是一位讀書之人。」

  那少年道:「先父早年倒是讀書──」

  連雪嬌接道:「怎麼,你爹爹死啦?」

  那少年道:「去世多年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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