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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


  那藍衣文士朗朗一笑,對另外三頂輕便小轎,拱手說道:「道兄、王兄、黃兄,請下轎吧!」

  只見那紅、黃、翠三色小轎,簾門啟動,走出來一個頭挽道髻、手執拂塵、身著羽衣、白髯垂胸的老人,兩個身材矮小、衣服相同、每人手中都握著一支竹杖的老叟。

  那羽衣老人對那中年文士一揮手道:「雲兄,和那藏僧賭武之地,就是此處麼?」

 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,道:「就在這經樓下的空場之上。」他雖是滿臉笑意,但卻無法掩遮眉宇間愁苦之色。

  那手策竹杖的兩個老叟,離開小轎之後,一直寒著臉,一語不發。

  藍衣文士轉臉又向那兩個老叟揮手笑道:「王兄、黃兄,此次有勞兩位,甚感不安,但因此次賭武勝敗的關係太大,兄弟不得不勞請兩位,相助一臂之力。」

  左面老叟冷冷說道:「當今武林之世,能夠請得茅山牛鼻子老道,和我們兩個老怪物下山助拳之人,除了你雲莊主之外,只怕再難有這大臉面之人。我們兄弟從不輕諾,但既然答應了下來,也不要人稱謝。」

  此人說話生硬難聽,加上聲音冷漠,聽入耳中大不受用。

  藍衣文士抬頭望望天色,自言自語說道:「怎麼還不來呢?」

  那羽衣老人,輕輕一捋長髯,問道:「雲兄,除了我們三人之外,還另請有助拳之人麼?」

  藍衣文士答道:「兄弟昔年一句無意之言,想不到藏僧竟然認真起來,遣人傳書,催促兄弟,邀請中原武林高手,按時赴約。因為此事牽扯太大,並非是兄弟一人生死,不得不慎重從事。原想大傳俠義柬,邀請天下英雄,共議對敵之策,但繼而一想,此等之事,不宜公諸武林,再說請來天下英雄,也未必能有助賭武之事,迫得兄弟不得不煩請諸位下山一行了──」

  他微微一頓之後,又道:「道兄、王兄、黃兄,肯於下山相助,使兄弟信心大增──」

  忽聞鼓聲突起,鐃、鈸相和,由遠而近。

  抬頭看去,只見經樓一角,轉出來十幾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,人人手執法器,緩步而來。

  群僧之後,又是四個身披紅衣袈裟的和尚,分抬著一座石鼎,鼎中香煙裊裊。

  石鼎之後,又是八個紅衣藏僧護擁著一個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,項掛念珠,雙手合十,兩隻眼似睜似閉。在他身後緊隨著一個氣度軒昂的三旬大漢和一個身著紅衣、嬌美絕倫的少女,十幾個分披紅、藍、黃三色袈裟的和尚,緊隨相護。

  雙方相距約丈餘左右,群僧陡然停了下來,鼓聲、鐃、鈸一齊停下。

  那身著天藍長衫的文士,當先緩步而出,抱拳說道:「雲九龍有要事延誤,遲來一步,有勞大師久候,於心甚感不安。」

  但見那手執法器的和尚,忽然散分兩側,垂手而立。四個抬鼎的紅衣和尚,也放下石鼎,退後兩步。

  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,忽然睜開雙目,兩道神光,冰電般暴射而出,掃掠了雲九龍一眼,說:「雲莊主既是被要事延誤,過出無心,貧僧怎敢責怪!」

  雲九龍臉色微微一變,道:「在下雖然晚了一步,但已遣人依約趕來說明,不知大師是否已得門下弟子稟告?」

  那身披彩緞的藏僧,微微望著那氣宇軒昂的大漢,說道:「老僧三年之前,派遣門下,趕奔貴莊,重提十年古剎約言,想雲莊主定是記得了?」

  雲九龍道:「大丈夫一言九鼎,兄弟怎會忘去相約之言?」

  身披彩緞的藏僧,淡淡一笑,道:「那很好,雲莊主之言,自是不能不算,不知應備之物,是否已齊?」

  雲九龍緩緩從懷中摸出一個白綾密封布包,道:「在下應備之物早已備齊,不知大師是否也已備好?」

  那藏僧探手從寬大的僧袍之中,取出一個黃綾密封的布包,說道:「此包之中,除了我密宗教下各處藏寶之外,並有本教之中歷代相傳的金刀。只要雲莊主能夠取去金刀,凡我教下弟子,均將聽命莊主,縱然要他們赴湯蹈火,也是不敢推辭。」

  雲九龍微微一笑道:「在下這白綾包中,除了我雲家莊飛龍令牌之外,尚有中原武林高手名單一份,以及三份密圖,得我雲家莊飛龍令牌,江南七省中黑白兩道人物,大部將臣服聽用。三份密圖,十萬里錦繡河山,一份名單網羅盡中原高手,只要大師能把我們赴約之人,盡傷古剎,依照兄弟包中設計之法施為,逐鹿中原,稱霸武林,易如反掌。」

  忽聽茅山一真冷笑一聲,道:「好啊,雲莊主,你竟把我們全出賣了!」

  雲九龍縱聲長笑一陣,道:「雲九龍和諸位今日如果傷損在這古剎之中,中原武林道上,又有誰還能抗拒,與其慘被殺戮,還不如臣服的好。」

  茅山一真緩緩閉上雙目,道:「這話倒也不錯──」

  忽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:「雲莊主既是約定比武,那就不如早些打完了事,我們兄弟還有要事待辦,再不動手,我們可要失陪了!」

  雲九龍轉頭望去,看那說話之人,正是青城二老中的老大,頹叟王吉。

  要知茅山一真和青城二老都已退隱甚久,三十多年未在江湖之上走動,武林中較為年輕的一代,早已不知他們的姓名。是以上官琦對茅山一真、青城二老,並未注意,但對雲九龍卻十分留心。因他常聽師父談起「天下第一莊」雲九龍的傳奇事跡,憑一面飛龍令牌,能調動江南七省中黑白兩道人物。

  但聽得頹叟王吉一番話後,不自覺轉目望去,只見其人五短身材,骨瘦如柴,但雙目之中,卻是精芒如電,目睹那身披彩緞藏僧,一副躍躍欲試之情。

  雲九龍似是對這場拚搏的勝負,毫無把握,不願立刻發動,沉吟了一陣,道:「此事關係甚大,一動上手,不死不休,也許片刻工夫,即可分出勝負,抑或打上數個日夜難分輸贏,兄弟已另約了一位助拳之人,尚未趕到,待他到了之後,咱們再動手不遲。」

  頹叟王吉側頭望了兄弟一眼,說道:「雲莊主既然有所顧慮,我們兩個不怕死的先行出手好了。」

  那身披彩緞藏僧,冷笑一聲,道:「兩位既願出手,貧僧甚願奉陪。」

  頹叟王吉一頓手中竹杖大步走了出來,兩道冷電般的目光,環掃了藏僧一眼,說道:「你們一齊上呢,還是一個一個的來?」

  那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,回手一招,立時奔出來三個和尚,這三人分穿著紅、藍、黃三色袈裟,並肩緩步而出。

  頹叟王吉冷笑一聲,道:「三個人不覺著少一點麼?」竹杖一頓,身子凌空直飛過來,人還未落實地,手中竹杖已探臂點出,竹杖一揮之間,幻化出滿天杖影,分向三僧攻去。

  三個和尚身法亦極迅快,但見人影晃動,各自後退五尺,但一退即上,同時又猛撲過來,三掌齊出,猛向王吉擊去。

  密宗一支的武功,別走蹊徑,這三人身法雖快,但發出掌力卻是虛飄飄的毫無勁道。

  頹叟王吉,但覺三僧掌勢之中,挾著一股陰寒之氣,知是一類極為歹毒的內功。但他自恃武功高強,想以身試試威鎮西域的密宗武功,當下一提真氣,全身堅如鋼鐵,硬受三僧一擊。

  三僧似是想不到對方竟然硬接掌勢,不禁微微一怔,同時收掌躍退。

  頹叟王吉冷笑一聲,緩步向前逼去,面凝寒霜,眉泛殺機。

  那身披彩緞、個子瘦高的和尚,突然站了起來,冷然說道:「你已為本門至陰至寒的『陰風掌』力所傷,如果不及時運氣迫出陰寒之毒,十二個時辰之內,全身的筋骨即將開始僵硬,三個月內寒毒攻心而死。」說話聲音陰沉、冰冷,聽來就使人有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。

  頹叟王吉被他說得微微一動,抬頭望去,只見那瘦高和尚靜靜地站在那石鼎之後,香煙繞絛之中,莊嚴得像一尊石刻佛像,雙目圓睜,望著自己。

  王吉和他目光相觸,立時覺得心頭一跳,一時寒意由心底直泛上來,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。

  只聽那冰冷的聲音,重又響起道:「你身受陰寒極重,如不快坐下運氣調息,兩個時辰之內,即將感受到陰寒侵入筋骨關節之苦。」他雖是說的漢語,但聲音吐字如敲金石一般,聽來生硬陰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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