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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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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個勁裝少年,分守在各人師父身旁,度過了一天時間。幸好這座古剎地處僻野,平常之日很少人來,是故也無人驚動他們。 夜色漸深,新月初上,一片月華,透入大殿。十二個勁裝少年,也愈來愈覺情勢不對,心神惶惶不安。 忽聽一個身穿淺藍衣服的少年,高聲說道:「咱們如這樣子等待下去,不知要到何時為止?如以在下之見,不如同時喚醒幾位師長……」 他話還未完,這時有一個身穿淡紫服色的少年接道:「此言不錯。咱們縱然有耐心再等下去,只怕也難等出眉目。以家師內功而言,一經打坐入定,耳目就特別靈敏,咱們這等高聲談論,豈有不聞之理?」 十二人你言我語地說了半天,才同意一齊喚醒那分據四處壁角的老者。 但見十幾人以極為迅快的身法,各自奔到師父身前,拜伏地上,齊齊叫了一聲:「師父──」 四個分據四角的老者,仍然靜坐未動,對門下弟子呼喚之聲,恍如未聞。 十二個勁裝少年,同時覺著心頭震蕩起來,分別把目光凝注在師父的臉上。 但見四個老者臉色如常,毫無異樣,只是緊閉雙目,這本是行功運氣應有的現象。十二個勁裝少年每人心中都有著堅強的自信,各人都覺著自己的師父武功深湛,決不會在靜坐中發生什麼意外──他們都眼看著師父進了大殿之後,即在原地盤膝坐下,除了那青衫白髯老人之外,再無入進過大殿。如若說身具上乘武功之人,未受強敵暗襲,而在靜坐之中發生了意外,簡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,唯一的可疑之處,就是四人始終未睜動一次眼睛── 十二個勁裝少年,似乎都為眼下從未遇上過的奇怪境遇,而大感困擾,愕然凝注著師父── 忽聽一個身著鵝黃勁裝的少年驚叫一聲:「師父!」登時熱淚如泉,奪眶而出。 其他之人,都被他這突然驚叫舉動,駭得心頭怦然亂跳,一齊轉頭望去。 只聽另一個身著鵝黃勁裝、年齡較大的少年,低聲問道:「周師弟,你發了瘋麼?──」 那姓周少年拭拂一下臉上淚痕,說道:「師──父──已經死了!」 此言一出,頓使全場之人,都為之震驚,個個臉色大變。 那個年齡較大的黃衣少年怒道:「師父靜坐運功,無緣無故地怎會死去?滿口胡說八道。」他心中雖然已為師弟驚人之言,感到心弦震動,疑慮重重,但想到師父在武林中的聲譽,竟不敢出手試探,以求證師弟之言。 那周姓少年黯然說道:「師父死掉之事,千真萬確,他老人家的雙手都已經僵硬冰冷了。」 年齡較大的黃衣少年,緩緩伸手向師父手上摸去,但在將要觸及那身著鵝黃長衫老人胸前雙手時,陡然又縮了回來,道:「師父內功精深,豈能真的死去──」他心中對師父崇敬無比,雖明知師弟說的不是謊言,但卻不肯承認他說的話。 那個周姓少年,看師兄默然不言,又接了一句,道:「我看師父端坐不動,心中實覺懷疑,暗中伸手觸摸了一下師父合掌當胸的雙手,才知他老人家已死去多時,雙手已經僵冷了。」 其他十一個人,都「啊」地愕然驚叫了一聲,齊齊出手,向師父手上摸去。 這四個服色不同的老人,打坐的姿勢,卻是一樣,盤膝而坐,雙掌合在前胸。 這群少年伸出之手,在將和四個老人手掌相觸之時,不約而同地都停了下來。彼此互相瞧了一眼,緩緩又把伸出之手,收了回來── 十一個人心情一般,都怕周姓黃衣少年說得不錯,師父真的都已死去,一觸之下,勢將揭穿了這場隱秘── 一陣陰雲,掩住了射入大殿中的月光,大殿上霎時一片漆黑。 黑暗裡一片沉寂,幽靜得可互聞呼吸之聲。 不知何人,陡然大叫一聲:「師父!」放聲大哭起來。 似是黑暗增加了幾人的勇氣,十幾人不約而同地重又伸出手去,向師父手上摸去。 一觸之下,哭聲群起。因那姓周的黃衣少年沒有說錯,四個老人都已死去多時,雙手已然堅硬冰冷。 蕭蕭秋風,吹飄來濃烈的桂花香味,一縷細細柔韻夾雜在桂花香味中,傳入大殿。 那音韻雖是微弱得若有若無,但卻人人聽入耳中。 不知何人突然叫道:「聽,這是什麼聲音?」 另一人高聲應道:「不錯,昨宵之中,我已經聽到這聲音。」 大殿之中,夜暗如漆。只可聽到說話聲音,卻不知出自何人之口,其實此時此地,每人心情都沉重得如壓上千斤重鉛,哪裡還有人去留心什麼人說話。 但聞另一人接道:「這聲音好像簫聲──」 大殿上哭聲頓住,這時有人反駁道:「這哪裡會像簫聲?在下吹了十幾年簫,自信對此道稍具心得。」 忽地響起一個粗豪高昂的聲音,道:「這聲音雖然嬌柔悅耳,但聽來卻使人昏昏欲睡。」 此人一番話,頓使大殿上所有之人,憶起昨宵之事。聞得這怪異柔媚的聲音之後,即受到強烈感應,不久即沉沉入夢,連那青衫白髯老人何時離去,亦不知道。 驀然間,聲韻大變,一縷柔柔細韻,忽地高拔激昂,充滿殺伐之聲。萬馬千軍,橫戈衝來,十二個勁裝少年,同時感到如陷身重重包圍之中。 幸得激昂的殺伐之聲很快消逝,幾人初受感應,已然隱失不聞。 不知何人大喝一聲,站了起來,直向殿外衝去。 此時濃雲輕飄,一片黃昏的月光照了下來,隱隱可見奔出殿外之人,身著銀白勁裝。 只聽另一人大聲叫道:「王師弟,你要到哪裡,還不回來──」 奔行之人,去勢快速,對師兄喝叱之言充耳不聞,轉瞬間,消失殿外。 只聽另一人怒聲說道:「師父屍骨未寒,他已不聽師兄約束,我去追他回來。」 他雖是和師弟談話,但卻是大殿中所有之人的關心之事,是以全場中人,都在屏息凝神,聽他說些什麼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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