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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七


  柏公保口齿启动,欲言又止。

  杜天鹗轻轻一脚,踢闭了柏公保的哑穴,自行向内室找去。

  这是一座四合院子的茅舍,静悄悄地听不到一点声息。

  各房木门,尽皆虚掩,杜天鹗略一打量,直向正北的上房奔去,用肩膀轻轻推开房门,探首望去。

  借星月微弱的光芒,隐隐可见一座木榻上,躺着一人,面里而卧。

  杜天鹗轻轻地咳了一声,叫道:“房中可是欧阳帮主么?”

  他一连问了数声,不闻那人回答之声。

  一阵夜风吹过,飘传来一阵花香。

  杜天鹗犹豫了片刻,终于举步踏进门去,一面稍稍提高了声音叫道:“欧阳帮主,请恕在下擅闯之罪。”

  但那木榻上侧卧之人,生似沉睡未醒,仍然不闻回答。

  这情景使久历江湖的杜天鹗,亦生出一种不幸的预感,暗暗地忖道:“不论这人是否欧阳帮主,但是穷家帮的人物,当可断言;一个身负武功之人,虽在沉睡之中,耳目决不致失灵至此。”

  忖思之间,人已走近木榻。只见那侧卧之人,大半个脸,贴在枕上,一时之间,仍然无法看得出他是否欧阳帮主。

  杜天鹗缓缓地伸出索缚的双手,轻轻一拨那人身躯,把他转了过来。

  凝目望去,赫然是欧阳帮主,但全身却不见一处伤痕,气息微弱,紧闭双目。

  杜天鹗伸手按在欧阳统前胸之处,只觉他心脏仍然有着轻微的跳动。

  他双手被缚,无法查看欧阳统是被人点了穴道,还是被人用药物迷昏过去。

  正感为难之时,忽听衣袂飘风之声,传入耳际,回头望去,只见两个灰衣人当门而立。

  只听一人沉声喝道:“什么人?”“喀”的一声,亮起一个火折子。

  杜天鹗轻轻咳了一声,道:“两位来得正好,贵帮主受了内奸暗算,陷入了晕迷之中──”

  这两人全都身着灰衣,一望之下,立可分辨出是穷家帮中之人。

  两人骤然听到欧阳统受人暗算之事,胸前如受重击,手中的火折子,突然跌落在地上,火光一闪而熄。

  杜天鹗轻轻叹息一声,道:“两位不用担心,贵帮主虽然已被暗算,但幸尚未气绝。在下已仔细看过,全身没有伤痕,不是被迷药迷倒,就是被人点了穴道。”

  只听右面一人说道:“阁下贵姓,深夜之中,何以跑到敝帮主的宿住之处?”

  杜天鹗道:“两位可看到在下双手已被索缚了么?”

  左面一个灰衣人答道:“如若不见你双手被缚,我们早已出手了。”

  杜天鹗微微一笑,道:“两位请过来瞧瞧吧,贵帮主大概尚可有救。”

  左面灰衣人道:“阁下先请出来。”

  杜天鹗心中坦然,大步向外走去。

  两个灰衣人齐齐向后一闪,让开了一条去路。

  杜天鹗一举双手,举步向门外跨去,就在他举出脚步的剎那,忽然发觉了情形不对,陡然收回跨出的右脚。

  但那两个灰衣人,也同时伸手向杜天鹗抓去。

  杜天鹗警觉虽快,但两个灰衣人,武功都非泛泛之流,出手既快又准,只听“嚓”的一声,杜天鹗两只衣袖,全被扯破。

  两个灰衣人对这陡然联手一击,未能抓住对方一事,甚感讶然,互相望了一眼,一齐向房中扑去。

  杜天鹗心知此时此情,已非口所能解释,穷家帮人手众多,又都知道柏公保是帮主的贴身侍卫,不论何等情势,自己决然没有柏公保在穷家帮中说话分量重。为今之计,只有先行设法把穷家帮众怒压下,然后才有说话的机会。但在这等情势之下,除了以欧阳统的生命,威胁他们之外,实是别无良策。

  他心中早有算计,是以惊觉到情势不对,立时反向木榻上的欧阳统扑了过去。

  两个灰衣人追到他的身侧时,他已高举双手,压在欧阳统前胸的“玄机”要穴之上,冷冷说道:“如果你们不愿欧阳帮主伤在我的掌下,快请退避开去。”

  两个灰衣人都被他的大言吓住,后退了三步,并肩而立,望着杜天鹗发楞。

  只听杜天鹗高声说道:“你们哪位身上带有刀子,请借给在下用用。”

  左面灰衣人道:“你可是想借用刀子,斩断手上的索缚么?”

  杜天鹗道:“不错。”

  右面那灰衣人冷冷说道:“你手中的索,乃我们穷家帮中特制之物,用发丝合以银线、牛筋制成,普通的兵器,如何能够斩断,纵然有刀子也是无用。”

  杜天鹗略一沉吟道:“难道你们穷家帮这索绳捆上人后,就永远没法子解开了么?”

  两个灰衣人相互望了一眼,彼此都默然不语。

  杜天鹗心知如不以欧阳统性命相迫,这双手上的索缚,只怕难以解去,当下抬起右脚,对准了欧阳统的太阳穴说道:“你们穷家帮人手众多,在下的武功再高,也难是你们的敌手,何况双手又被索绳捆住──”

  他顿了一顿,又道:“但在下决不愿明知在众寡不敌之下,白白送了性命,只有让贵帮帮主,陪在下一起死了。”

  两个灰衣人,心头大为震动,但在表面之上,仍然保持着镇静的神色,齐声说道:“你只要敢伤我们帮主,你将会身受最惨酷的毒刑──”

  杜天鹗笑道:“以在下的身分,能和名满天下的欧阳帮主同生共死,是何等荣耀之事,有何不可?”

  两个灰衣人愣了一愣,四目相对,低声互语了一阵,左面一人说道:“要我们解你手上索缚不难,但你若以此为例,对我们滥加要挟,如何是好?”

  杜天鹗面色肃然地说道:“在下只有两桩愿求,诸位如肯答应,在下决不会再以欧阳帮主的性命,要挟诸位屈从。”

  两个灰衣人齐声说道:“哪两桩心愿,你且说来听听。”

  杜天鹗道:“第一件是解开在下手上的索缚,第二件是请见贵帮中文丞唐璇。只要一见唐璇,容在下说上几句话,那时杀剐随凭诸位,在下决不还手就是。”

  左面一个灰衣人道:“我们如何能信得过你?”

  杜天鹗道:“大丈夫一言如山,难道你们要我发誓不成?”

  只听大门外面,传过来一声冷笑,道:“一个人命都不要了,还怕背誓不成?”

  杜天鹗只觉那声音异常熟悉,但一时之间,却是想不起那人是谁。

  凝目望去,只见一个高大的身躯,直向室中走来,赫然是柏公保。

  在他身后,紧随着大腹大脑袋的铁卫周大志,想是周大志由外面归来,看到了柏公保,解了他的穴道。

  杜天鹗暗道一声“完了”,此人的隐秘,大都已为我所知,势必要想法子杀死我而后甘心。

  忖思之间,柏公保已大步走了进来。

  要知神行柏公保和铁卫周大志,都是欧阳统最信任的贴身侍卫,两人日常相伴在欧阳统的身侧,穷家帮中各大分舵,只要一见两人。就知帮主驾到。是以两个灰衣人一见柏公保和周大志携手走了进来,立时向两侧退开,让开一条路。

  柏公保扬手指了指杜天鹗道:“就是这小子了。”

  铁卫周大志一挺大腹,高声对杜天鹗道:“你下来和咱老周先拼上两百合!”

  杜天鹗哈哈大笑,道:“我已对贵帮中人,说出了我心中两桩愿求。两人正在思考之中,只怕他们甚难作得了主。”

  周大志怒声喝道:“你要再不自动过来,老周可要把你揪过来了。”

  杜天鹗听他言语,心知此人不善心机,说话行动,但是直来直往。必须要点醒他不敢冒险出手才对,当下冷冷喝道:“可惜贵帮主的生死,还握在我的手中。你要是一动手脚,我就先把贵帮主杀死。”

  铁卫周大志果然不敢再向前迫进,但他久年追随欧阳统,对帮主极是忠心,沉吟了一阵,道:“你究竟要怎么样?”

  杜天鹗道:“先解开手上索缚,送还我兵刃。”

  周大志挂虑欧阳统的安危心切,顺手取过柏公保手中的紫金飞龙鞭,道:“大丈夫一言为定,奉还你兵刃,解开你手上索缚之后,在下还当亲自送你离开此地。但望你遵守自己许下的诺言,不得伤害我们帮主。”

  杜天鹗笑道:“在下还有一件请求,有劳大驾带在下去见帮中文丞唐璇。”

  周大志略一沉吟,道:“好吧!咱们就此一言为定。”大步走了过去,解开了杜天鹗手中索缚,放下紫金飞龙鞭,向后退了五步,道:“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吧?”

  杜天鹗凝目望着欧阳统黯然一叹,道:“帮主一世英名,竟然伤在属下暗算之手。”这几句话,说得词意恳切,决非做作得出。周大志和两个灰衣人,都听得怔了一怔,茫然说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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