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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九


  唐璇笑道:“滚龙王武功诡奇,身兼各家之长,除了老禅师和敝帮主这等武功,尚可抵拒一时之外,只怕难有几人能够和他颉颃。老禅师志愿留此,在下感激不尽,但若有误贵寺中事,那就大可不必了──”

  他微微一顿之后,又道:“在下倒有一个两全其美之法:大师在武林中的身分、享誉,都极崇高,留此除了抗拒强敌之外,且可调和各大门派中的高手的冲突。据在下接收的各处讯报,似是各大门派,都派高手,赶来中原,这一点倒是叫在下想它不透!”

  铁木大师道:“他们可是为追查那滚龙王的形踪而来么?”

  唐璇笑道:“滚龙王形迹诡秘,化身多种,他的形踪,决非一般人可以察觉──”

  他忽然轻轻叹息一声,道:“这些人不约而同地赶来中原,已使人百思不解;更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都想把自己神秘起来,尽量不让人发觉行踪。每人的举动,都是鬼鬼祟祟,叫人无法测透他们在耍的什么花枪。”

  铁木大师道:“有这等事?”

  唐璇淡然一笑,道:“除了各大门派之外,尚有很多平常难得在江湖上露脸的人,也纷纷赶来中原。因此,目下中原道上,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──”

  铁木大师陷入了沉思之中,沉忖了良久,似是仍然想不出原因来,只好抬头问道:“先生的论断呢?”

  唐璇道:“这般人来得太过突然,一时之间,谁也不能预测出原因何在。但蛛丝马迹,亦非毫无迹象可寻。以在下的论测,当是那滚龙王预作的安排。”

  铁木大师奇道:“滚龙王预作的安排?”

  唐璇道:“不错,滚龙王只需放出一种传言,或是指令他派潜各大门派中人,设作一套说词,就不难掀成这一片混乱之局。”忽然仰天大笑了一阵,接道:“他唯一失策之处,就是未料到我在穷家帮中,准备了十年岁月。”

  铁木摇头说道:“老衲还是想不到,设作何样一套说词,才能使各大门派,都遣人赶来此地?”

  唐璇道:“在下举一个事例出来,大师就不难明白了。”

  铁木大师道:“愿闻高见。”

  唐璇道:“如若你们少林中一位弟子,告诉你他发现了传诵于江湖的三宝的下落,不知老禅师如何处理?”

  铁木大师若有所悟地“啊”了一声,道:“如以老衲在少林寺中的身分而论,一面派人请命于掌门方丈,一面轻骑下山,追查那三宝下落。”

  唐璇微微一笑,道:“滚龙王的计谋,决非如此单纯,他必将设法安排一场使各大门派自相火并之局。”

  铁木合掌欠身宣了一声佛号,道:“先生的才思议论,字字灼知卓见,句句叫人心折。”

  唐璇道:“因此,在下劝请老禅师留在此地,以大师在武林的身分,调和各大门派中人的冲突。”

  铁木大师目光一掠欧阳统道:“欧阳帮主的声誉,隆过于老衲何止十倍──”

  唐璇接口笑道:“想那滚龙王安排下这场混乱的大局,其主要用心,还在对付我们穷家帮了。”

  铁木大师道:“老衲从命就是。”

  唐璇仰脸望望天色道:“咱们也该走了。”

  欧阳统道:“哪里去呢?”

  唐璇笑道:“我已预定了他会分之处,三路对敌之兵,不知哪一路有些收获?”

  铁木大师道:“咱们这一路是胜是败呢?四五十人,还困不住人家三个。”

  唐璇轻轻叹息一声,道:“武功相搏上平分秋色,智谋料敌上略胜一筹。但这一战未能生缚滚龙王,错在唐某一人身上。”

  铁木大师道:“先生还这般引咎,老衲更觉惭愧了。”黯然一笑,垂下了头去。

  唐璇淡淡一笑,道:“老禅师请恕我直言,武功相搏上只怕老禅师和敝帮的帮主,都难以是他的敌手,是以在下并未预计在大师和敝帮帮主在武功之上胜他。寄望于制敌的机会,还是奇门九宫阵,倒是那脸色枯黄少年的武功大大出了料想之外──”

  铁木大师点头说道:“他的功力,虽不似滚龙王那等深厚,但在灵变之上,实在不输于滚龙王。”

  唐璇道:“如不是那面色枯黄的少年武功过强,滚龙王决不致有时间默查奇门九宫阵的变化,当他尚未看出奥妙之时,已为阵势的威力所制──”

  他长长吁一口气,自谴自责地接道:“我早该知道那少年的武功,异常高强的,但仍然掉以轻心,致落下今日之败──”

  欧阳统慰道:“先生不用自责,今日一战中,咱们并未落败,至低限度,揭开了滚龙王神秘的一角,也挫了他的凶焰。”

  唐璇道:“但也提高了他的警觉,造成武林中一次浩劫。”

  铁木大师道:“天数使然,非人力可能挽回。先生允留江湖,已经是我武林同道之福了。”

  唐璇抬头望望天色,道:“咱们不宜在此地停留了。”

  他突然放低了声音,除了欧阳统和铁木大师之外,再也无人听到他说的什么了。

  且说那青袍人冲开了奇门九宫阵,带着连雪娇、上官琦,一直向正南行去。

  连雪娇看他奔行的方向,异常荒凉,又非来路,心中甚感怀疑,但又不敢多问。

  她经年长随滚龙王,对他性格已有些了然,心中暗代上官琦担起忧来。

  她开始忖思,今日险局,如若滚龙王不愿把今小挫之事,传扬出去,极可能杀自己和上官琦,以灭传言之口。

  忖思之间,青袍人忽然停下了脚步。

  连雪娇抬头望去,原来停身在一座十分荒凉、阴森的乱坟中。

  青袍人冷肃的目光,一瞥连雪娇,道:“孩子,我待你如何?”

  连雪娇道:“亲情如海。”

  青袍人咧嘴一笑,道:“很好,你就动手挖个坑吧。”

  连雪娇呆了一呆,道:“女儿手中寸铁皆无,如何动手呢?”

  青袍人道:“你如运集真气,力贯两臂,用双手挖掘,岂不一样?”

  连雪娇道:“女儿遵命。”缓缓伸出一只纤巧嫩白的玉手,月光映照之下,只见白中透红,十指尖尖,当真是极尽纤巧玲瑰之胜。

  她自惜自怜地叹口气,缓缓提聚了真气,贯注在双臂之上。

  那嫩白纤巧的十指,登时变成一片血红,较平常粗胀了一倍。

  青袍人赞道:“你的武功,似是又较前长进了甚多,想是在闵府之中,仍未间断练习。”

  连雪娇凄凉一笑,道:“义父说的是。只是这几年中,未能常在义父身侧,少学了甚多绝技。”

  青袍人道:“你已经学得很多了──”微微一顿,接道:“快些挖吧!”

  连雪娇双手挥动,依言在地上挖掘起来。

  这是一片砂石混合的土地,虽不怎么坚硬,但那尖棱的砂石,有如刀锋一般的锐利。连雪娇虽已运集真气,但仍被那尖棱的石子划破了几处血口,鲜血淋漓,但伤口却被砂土所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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