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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〇


  那老者欠身作礼,说道:“不敢,不敢,兄弟闵仲堂,兄台是──”

  杜天鹗道:“小弟杜天鹗。”

  闵仲堂道:“久仰,久仰,关外神鞭,竟也来到中原──”目光又还投到上官琦身上,道:“这位小兄弟是──”

  上官琦一抱拳道:“晚辈上官琦,身后是我义弟袁孝。”

  闵仲堂道:“诸位跋涉远来,老朽感激不尽!”

  上官琦回头望望杜天鹗,口中连道:“哪里,哪里,晚辈初入江湖,得见老前辈的风仪,实乃生平之幸。”

  闵仲堂长长叹一口气,道:“老朽己身受了极重大内伤,只是一息尚存而已。大半辈子在江湖上走动,早已厌倦刀尖下讨饭的生涯,对人世间的恩恩怨怨,也看得淡了。这次借故装死,希望江湖上的故旧好友,渐把老朽淡忘,大祭过后,老朽即将找处僻静的山区归隐林泉,埋骨青山下,和草木同朽。”

  他微微顿了一顿,又道:“想不到诸位故交情深,义薄云天,竟然要一见老朽遗容。犬子、小女连相传报,甚使老朽为难。不愿使诸位失望,特命犬子带诸位暗室相晤。老朽唯一心愿,就是敬望诸位别把今日相晤老朽之事,传说出去,老朽就感激不尽了。”

  这番话似是而非,只听得群豪个个心中疑窦丛生。

  雷名远环目圆睁,盯在闵仲堂脸上,一瞬不瞬地问道:“老哥子,咱们兄弟有几年不见了?”

  闵仲堂轻轻地咳了一声,道:“咱们老兄弟只怕八九年不相见了。唉!暮年岁月,最是多变,兄弟是不是胖了一些,老啦,老啦!昔年雄风,已荡然无存了──”

  雷名远拂髯一笑,欲言又止,半晌后,才唏嘘说道:“岁月催人,世风日下,咱们老兄老弟,也觉着疏远多了。”

  铁木大师突然合掌说道:“老衲奉了敝寺掌门方丈之谕,特地赶来相护闵老施主的灵柩,敝寺方丈,三日内当可赶到,哪知闵老施主是借故装死,这倒叫老衲好生作难了?”

  那身披重孝少年,突然接口说道:“两位老禅师如不觉寒舍简陋,就请在此息驾三日,待贵寺方丈到后,见过家父之面再走,不知两位意下如何?”

  铁木、凡木互相望了一眼,正待答复,忽听那素服少女娇脆如铃的声音接道:“我看不用啦,两位大师德高望重,如何能在咱们家中留住?”

  闵仲堂接道:“凤姑──”突然重重地咳了一声,又道:“凤儿说得不错,请两位上覆贵寺方丈,就说我闵某人心领盛情了。”言下之意,大有逐客之心。

  上官琦看得大感奇怪,暗道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忽觉身后传来了一阵步履之声。

  转头望去,只见入棚时接待自己的金少和,急步奔了进来。一见室中,来了这多人,不禁微微一怔。

  但剎那之间,又恢复了镇静之容,抱拳一个罗揖,说道:“万事齐备,大祭可要开始么?”他目光一直在那素服少女,和重孝少年身上转动,也不知他是问的哪个。

  那身披重孝少年,望了素服少女一眼,道:“请妹妹作主裁决。”

  那素服少女秀眉微微一蹙,回过脸儿,躬身说道:“爹爹作主。”

  闵仲堂一摆手,道:“既然万事齐备,那就开始大祭吧!”

  金少和已冲着铁木、凡木大师等一抱拳,说道:“诸位不知是否参加那大祭之礼?”

  那素服少女接道:“自然是要参加的了。如果他们不参加大祭之礼,势非引起甚多人疑心不可──”

  她微一忖思,对那坐着的长髯老人说道:“爹爹今日已说话太多,该好好地休息啦。”她转头望着那身披重孝少年道:“哥哥,咱们先走一步吧!”

  那身披重孝少年,立时转身向前走去。

  素服少女又抱拳对室中诸人说道:“诸位伯伯叔叔老前辈们,家父大祭,如若不见诸位参加,势将引起甚多的怀疑,只好请诸位参加一下大祭之典了。”

  铁木、凡木大师既未应好,也未说不行,转身向外走去。

  青城双剑相互望了一眼,道:“大祭过后,我们还有一点小事,想和令尊谈谈,不知是否可以?”他似已看出了这素服少女,才是真正主持大局的幕后人物,是以直接对她提出。

  那素衣女微微一蹙柳眉道:“这事得问家父了。”

  闵仲堂本已闭目假寐,闻言望了儿一眼,道:“诸位千里而来,老朽自该奉陪。”

  青城双剑不再多说,一拱手,随在两位少林高僧之后,退了出去。

  雷名远望了夫人一眼,道:“咱们也去吧!”

  那半老徐娘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当先而行。雷名远对闵仲堂一扬手,道:“老哥子,咱们晚上见。”大步随在夫人身后走去。

  杜天鹗一扯上官琦,低声说道:“咱们也走啦。”

  阴阳双绝随在上官琦和袁孝身后,鱼贯而出。

  几人走完甬道,到了那大厅之上。大祭已然开始,但闻一片鼓锣喇叭混奏的哀乐响彻耳际。

  杜天鹗皱皱眉,似欲对上官琦说什么话,但却欲言又止。

  群豪刚刚出了大庭,瞥见庭前一片看台上,素花环绕着一个红漆棺木,那身披重孝少年,站在左侧,垂手而立;最奇怪的是那素服少女,竟然先群豪而到,面垂白纱,站在棺木右侧。

  金少和对群豪一抱拳,道:“诸位,先请奠祭──”他说得十分悲伤、壮肃,好像那棺木之中,真的是闵仲堂的尸体一般。

  上官琦暗自忖道:“那甬道密室之内,定是闵老爷子无疑了。这棺木之中,不是代用之物,就是代他装死之人。这班人却能装得真有其事一般,个个一片伤情神色,倒也非容易之事──”

  忖思之间,忽听一声遥遥大喝,道:“开祭──”那紧闭的大门,忽地大开。

  抬头望去,只见人潮如涌,直向院中走来。

  铁木、凡木大师,当先走到那棺木前面,齐齐合掌躬身,高宣佛号。

  两个和尚,大概是因为知道了那棺木中并非真的闵仲堂,是以未肯下拜,躬身一礼后,闪让一边。

  那重孝少年和素服少女,却是分跪棺木两侧,每遇行礼之人,必以大礼相还。

  青城双剑也只对那棺木一个长揖,雷名远却大礼叩拜,阴阳双绝因为看到雷名远行了大礼,也只好对棺木拜了三拜。

  杜天鹗轻轻一扯上官琦,道:“咱们也过去行个礼吧!”大步走了过去,拜了一拜。

  上官琦随在杜天鹗身后,袁孝却是处处模仿上官琦,两人刚刚拜罢起身,泉涌人潮已近棺木。

  但见彼起此拜,络绎不绝,足足有两个时辰之久,奠祭之人,才逐渐少了。

  这时,庭院中仍有着百人以上,而且似乎都是武林中稍有身分之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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