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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


  上官琦暗忖道:“我如不吃下这枚朱果,岂不是让人疑我多心么?”当下一口咬了下去。

  只觉果汁甚甜,清凉可已其味之美,纵然明知是枚毒果,也将不自禁地吃下。他略一品尝,立时大口地吃了下去。

  袁孝看他吃下了一枚朱果,立时又拿起一枚,送了过来。

  那中年妇人倚壁而立,望着袁孝和上官琦相处的融洽之情,心中似甚高兴,望着两人不断微笑。

  上官琦略一犹豫,又把一枚朱果吃下。

  那中年妇人缓步走了过来,拉着袁孝,说道:“孝儿,你可知道前山几个金猿,为什么常和你父亲打架?”

  袁孝突然双目一瞪,道:“我去把那几个金猿打死,以后就不会再和父亲打架了。”突然纵身一跃,直向室外窜去。

  那中年妇人突然大声喝道:“孝儿回来!”喝声尖锐刺耳,似是用尽了全身气力。

  但见人影一闪,疾奔而出的袁孝,突然又跃入室内。

  那中年妇人喘息了两声道:“你要到哪里去?”

  袁孝道:“我去把那几个金猿打死,免得它们再和父亲打架。”

  中年妇人怒道:“我已再三告诉过你,不许帮你父亲打那金猿,难道你记不得么?”

  袁孝缓缓跪下去,道:“孝儿以后不敢了。”

  那中年妇人怒气渐消,扶起袁孝,回头望着上官琦道:“相公夜间还要听箫疗伤,现在该休息一下了。”也不待上官琦答话,又回过头来望着袁孝,道:“孝儿,我已经很久没出过这藤室了,背妈妈下去散散心吧!”

  袁孝伏下身来,背上母亲,纵身跃出藤室。

  上官琦看袁孝背着人,身手仍极矫捷,纵身出室,抓住一节树枝一荡,直向树下落去。心中暗暗忖道:“此人先天禀赋,实非常人所及,如再加以指点武功,成就实在不可限量。”

  想了一阵,渐感困倦,闭目睡熟过去。

 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,忽闻箫声袅袅传入耳际,不禁心头一震,暗道:“糟啦!我音律之学本就不佳,又未从头听起,只怕更是难以听得懂了。”

  赶忙凝神侧耳,静心听去。

  他为了心意集中,仍然闭着双目。

  但闻那箫声如怨如诉,吹得甚是凄凉。

  上官琦听了一阵,忽然觉出不对,因这箫声柔弱无力,除了婉转凄凉之外,听来若断若续,发人悲思。

  睁眼望去,只见那中年妇人手握一管新做的竹箫,坐在藤床边沿,不停品吹。那半猿半人的袁孝,坐在一边,听得似甚入神。

  那中年妇人见他睁开眼来忽然停下,伸手抹去脸上泪痕,道:“相公醒来了?”

  上官琦道:“早已醒来多时,听得夫人箫声感人,已闭目听了多时。”

  那中年妇人摇摇头,脸泛红晕,微带忸怩地一笑,道:“忘啦!已经二十年没有品过洞箫了,吹来生硬得很,相公不要见笑才好。”

  上官琦道:“夫人吹得很好。”

  那妇人放下手中竹箫,缓步向门口走去,口中答道:“听相公说要听箫声疗伤,勾起一时兴趣,让孝儿替我做成这支竹箫,胡乱品吹,倒是惊扰相公的好梦了。”

  说完话,人已到了藤室门口,探头向外望了望,回头接道:“天色已是二更过后,想那人的箫声将起了。”

  上官琦忽觉紧张起来,心中暗暗忖道:“我如不能分辨那箫声疗治伤势,只怕难再活过几日了。”一时间凝神沉思,久久不言。

  那妇人只道他在用心思索箫声音律,也不惊扰于他,举起手来,轻轻一挥,袁孝立时纵身跃出藤室。

  又过了一阵工夫,果闻箫声隐隐传来,声音愈来愈大,剎那间清晰可闻。

  细听箫声,非宫非商,隐隐似慈母呼唤一般。

  那妇人忽然挺身而起,奔到藤门口,望着无际夜空,举手抓住一节树枝,泪水若泉,滚滚而下。

  她精通音律之学,身受感染,比起上官琦来,强烈数倍。闻得那慈爱若母亲唤儿归来之声,一腔幽闷尽发,竟是难以抑制。

  忽然间箫声一变,袅袅清音,似是高僧说法一般,闻之若有所悟,细听却又不解。

  这等不含宫商的曲调,自成一种音律,她虽精通音律之学,听来也是不解。回头看去,只见上官琦却似听得十分入神,手脚都似随着那箫声在缓缓转动。

  这数日夜中相处,她已看出上官琦伤势十分严重,除了头颈双手可以取物转动之外,全身似都已不能动弹。此刻受那箫声所诱,竟自可缓缓动了起来。

  要知这箫声之中,正自解说一种运气行血之法。上官琦通晓武学,一听之下,立可了解。那中年妇人虽通音律,但她不谙武功,是以听来似解非解,细辨却又一窍不通。

  她原来准备相助上官琦,替他解说箫声中各种疑难;哪知事到临头,刚好相反,那并不精通音律的上官琦,竟然听得头头是道,她自己反而听不出所以然来。

  但闻那箫声愈来愈离谱,高高低低,浑无章法,上官琦却似听得津津有味,她倒愈听愈觉胡涂起来。

  足足有一个更次之久,箫音倏然而住,一缕余音,袅袅散入夜空。

  上官琦似是听得十分入神,那箫声停歇了半晌,他仍在缓缓挥手移足。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,才停了下来,回头望着那个中年妇人笑道:“夫人精通音律,可听得懂这箫声么?”

  中年妇人摇摇头,笑道:“我一点也听不懂,我看相公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了。”

 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:“我原想这箫声十分难懂,哪知是这般容易。”

  那中年妇人笑道:“那箫声听来似若人言,不知说些什么?”

  上官琦道:“是啦,那箫声之中音韵节奏,乃指示一种练习武功之法。夫人不通武功,自然是不懂了。”

  那中年妇人脸上泛现出一股欢愉的笑意,道:“但愿相公早日疗好内伤,我那孝儿也好有离此之日。”

  上官琦道:“夫人但请放心,我如伤势能好,定当带他离此。”

  那中年妇人笑容突敛,满脸忧虑地说道:“唉!相公纵不嫌弃他,但他那等满身黑毛、似人非人的模样,只怕难以见容于人间凡俗的眼光,那时相公也要为他受尽拖累了。”

  上官琦笑道:“此等之事,夫人不必忧虑。别说他已具人像,一旦食用五谷,或能脱去皮毛;纵然不脱皮毛,只要设法去了他脸上的薄毛,别人也就不疑其他了。在下早已想好安排他的办法,夫人只管放心就是。”

  他似是觉得言未尽意,停了一停,又道:“蒙夫人相待义重,此情此恩早已铭我肺腑。带他离此之后,必将视他如手足,我如果口不应心,天诛地灭。”

  那中年妇人“噗”的一声,跪了下去,热泪夺眶而出,嘴角间却泛起欢慰的笑意道:“相公一言九鼎,小妇人怎敢不信?立下这等重誓,叫我如何能够担当得起。”

  上官琦急得两次挺身相扶,均未能坐起,连忙说道:“夫人快快请起,这个叫晚辈如何敢当。”

  那妇人听得怔了一怔,道:“什么──”忽然一笑起身,道:“荒谷绝壑之中,素无辈份长幼之份,相公以后如有用我之处,但请唤我阿莲就是了。”

  上官琦道:“这个──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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