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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白衣少年凝目沉思了片刻,道:「我們只有三天時光,天涯海角,那裡追尋賊人──」目光凝注在手中的素帕之上,心中忽然一動,道:「龍弟,小兄倒是想起了一個方法,雖然未必定可收效,但事到緊急之處,只有姑且一試了。」

  黑衣童子急道:「什麼法子,快些說吧!」

  白衣少年道:「千年參丸,關係著師伯的生死,如若找它不回,小兄萬死不足以贖其罪。」

  黑衣童子忽然流下淚來說道:「大哥要是死了,我也不願活在人世。」

  白衣少年長嘆一聲,附在那黑衣童子耳邊,低言數語,突然大喝一聲,向後一仰,連人帶椅子翻了過去。

  那黑衣童子尖聲叫道:「大哥啊,大哥啊──」放聲大哭起來。

  這時,店夥計已帶了大夫,急急趕到,聽得那黑衣童子哭叫之聲,急衝而入,問道:「小爺,你先別要哭,大夫來了──」

  黑衣童子雙手掩面,哭著說道:「你們這桃花居的酒菜之中有毒,活活把大哥毒死,大哥啊!你死的好苦呀!」哭著說著,怒火大起,飛起一腳,踢在桌子上,一張方桌,應腿而起,只聽一陣嘩啦啦之聲,杯盤橫飛,桌子穿窗飛出,撞在桃花樹上,千朵桃花,紛紛滾落下來。

  那店小二怔了一怔,暗道:這小娃兒好大的腿勁,這一腳要是被他踢上,怕不要摔到三四丈外,一面打躬作揖,口中連連說道:「小爺,你先別鬧,救人要緊,先讓大夫瞧瞧,看令兄害的什麼病,你有話再說。」

  黑衣童子緩緩放下了蒙面雙手,道:「我不管他害的什麼病,反正人是死到了你們桃花居,這筆帳非得和你們桃花居算不可!我于小龍年紀雖是不大,但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人。」

  店小二道:「于爺,你先閃閃路,讓大夫瞧瞧令兄的病勢再說。」

  于小龍緩緩向後退了兩步,道:「我大哥已經絕了氣啦!」

  店小二一側,道:「王大夫,你過去瞧瞧。」

  王大夫推一下鼻梁上架的老花眼鏡,蹲下身子,抓過那白衣少年的右手,伸出三個手指頭,按在腕脈上,一面搖頭,一面說道:「不行啦!手腳已冷,脈息已停,唉,你們準備後事吧。」站了起來,轉身而去。

  店小二愣了一愣,道:「這麼快!」

  于小龍突然伸手一揮,抓住那店小二的右腕,道:「你們桃花店──」

  只聽那店小二高聲叫道:「哎喲,于爺,你輕一點,我的腕骨要被你捏碎了。」

  于小龍冷冷說道:「你先替我大哥償命,我再找你們店東算帳,然後一把火,燒得桃花居寸草不留。」

  店小二惶恐急道:「小大爺,有話好商量,哎喲,你輕一點,我這左臂要殘廢了。」

  于小龍看他疼的滿臉大汗,直向下淌,一鬆手,道:「快去叫你們店東主來,我大哥死在你們桃花居中,豈能就這般罷休不成。」

  那店小二吃足了苦頭,那裡還敢出言頂撞,連連抱拳作揖,道:「小大爺請在這裡等候片刻,小的立時去請店東主來,他老人家來了之後,定然會有個交代。」也不等于小龍答後,轉身急急奔了出去。

  于小龍望著那店小二倉皇而去的背影,忍不住微微一笑,蹲下身子,低聲說道:「怎麼樣──」

  白衣少年突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目,說道:「龍弟,此事何等重要,你竟視作兒戲,毫無憂苦悲淒之色。」閉上雙目,不再理他。

  片刻之後,店小二帶著一個年約六旬左右的老人急急行來。

  那老人高顴尖腮,一望即知是個老謀深算的人。

  于小龍冷冷的望了那老人一眼,道:「你就是這桃花居的店東麼?」

  那老人緩緩點頭,道:「不錯!」

  于小龍道:「我大哥在你們這桃花居中,豈能白白死了不成?」

  那老人搖頭嘆道:「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,令兄死於此地,在下亦為心傷,但死亡之因為何?還很難說,于相公咬定是食本店酒菜,中毒而死,對我們信譽,影響甚大──」

  于小龍人雖聰明,但他終是年紀幼小,如何能和這些老子世故之人斗鬥,當下聽得火冒三尺,怒聲喝道:「不管我大哥怎麼死的,反正死在你們桃花居,你不認帳,我就先拿你來償命。然後一把火燒光你們桃花居。」

  那老人呵呵一笑,手捋長鬚,說道:「小相公衣著不凡,想是大有來歷之人,老朽經營這桃花居將本求利,一不欺壓商旅,二不作奸犯科,小相公這幾句話,豈能嚇唬倒老朽不成──」

  于小龍聽人家說的入情入理,一時間瞠目結舌,不知如何開口。

  那老人長嘆一聲,道:「在家千日好,出門一時難,小相公如有什麼為難之處,老朽倒是極願盡力幫忙。」

  于小龍年紀幼小,生來未遇過此等之事,雖已早得那白衣少年相囑,但一時之間,仍有茫然無措之感,心中默想著如何開口,說出那白衣少年相囑的幾件事情。

  只見那老人搖頭笑道:「老朽經營此業,近四十年,上至一品王侯,保鏢的達官,下至販夫走卒,江洋大盜,都在我們桃花居中住過──」他突然放低了聲音,道:「兩位華衣駿馬,帶刀佩劍,自非一般商旅,令兄之死,可能牽扯到江湖恩怨,小相公年紀雖小,膽識武功,俱都過人一等,還望三思老朽之言。」

  于小龍暗暗忖道:「這人老奸巨滑,口若懸河,幸好他還未看出師兄裝死之情。」當下故作悲戚,掩面說道:「我大哥死亡之仇,不用老丈插手,但有一事相求,還望見允!」

  那老人道:「小相公請說!」

  于小龍道:「不瞞老丈,我們武林中人劍下渡命,刀下討生,生死原不算得大事,但我大哥死因離奇,既非暗器所傷,亦非兵器擊中,必得等我們總瓢把子到來之後,方可查出死因,眼下想借老丈一所僻靜的房屋,暫停屍體,等候我們總瓢把子到來,查明死因,再行安葬。」

  這幾句說,果然發生了奇大的效力,只見那老人連連點頭應道:「小相公只管放心,一切都有老朽辦理。」一面吩咐隨在身側的店夥計,招呼人手,抬那白衣少年的屍體,一面拱手對于小龍賠笑,道:「令兄的喪事,概由老朽料理,但有一事相求於小相公。」

  于小龍看他立時改顏相向,心中暗自奇怪,但他表面之上,卻裝出一副毫無所知的神態,道:「老丈有什麼話?儘管請說。」

  那老人道:「貴總瓢把子到來之後,還望小相公通知老朽一聲,也好容老朽設筵接風,以盡地主之誼。」數十年的見聞閱歷,使他深知江湖上仇殺報復的殘酷可怖,任何人捲入這漩渦之中,都將為之家破人亡。

  于小龍沉吟了一陣,道:「這個,還得在下先行稟報過總瓢把子之後,才能作得主意。」

  那老人手拂長髯,點頭接道:「全憑小相公美言了。」

  說話之間,那店小二已然帶了人手趕到,抬起那白衣少年的屍體,穿林而行,到了一處幽靜的瓦舍之中。

  這是一座孤立的房屋,朱門綠瓦,打掃的十分乾淨,室中早已布設了素幔,一具紅漆棺木,端放在正中廳上,香燭高燃,素花陳列,氣氛極是肅穆。

  那老人指命店小二,把那白衣少年的屍體放入了棺木之中,拱手對于小龍說道:「小相公請看看還需要什麼,不用客氣,只管吩咐就是。」

  于小龍凝目尋思了片刻,道:「白絹一丈,筆墨各一,長竿一支,必要高出桃林一丈,素紗幔遮的宮燈一盞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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