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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五


  神判周簧已知难再改口,只好硬着头皮,说道:“不错,还有天鹤上人,但他所知有限,而且他不会告诉你。”

  林寒青突然想到天鹤上人舍身入毒宫的悲壮之事,不禁心中一动,暗暗忖道:“我还对那天鹤上人身入毒宫之事,存了无比的好奇之心,看来我的身世,就是个最大的隐密,今宵如不能借机问个水落石出,只怕今生难再有了然身世来历的机会了。”

  心念一转,站起身来抱拳一揖,道:“老前辈既知晚辈来历,尚望能不吝赐教,纵然其间牵扯有重大的江湖恩怨,晚辈亦将忍辱负重,决不轻举妄动。”

  神判周簧摇头说道:“除此之外,不论何事,只要老夫力能所及,无不答应于你。”

  声中低沉充满坚决,毫无再商量的余地。

  林寒青心知再追问也是枉然,看来周簧是决计不愿说出,但又不甘心就这般罢手不问,当下不再多言,但脑际之中,却在想着如何激他说出之法。

  只听周簧长长叹息一声,道:“孩子,不用多想了,可怜天下慈母心,令堂不告诉你的身世来历,那全是为着你好。”

  林寒青道:“难道就要我这般糊胡涂涂的过上一生不成?”

  周簧道:“时机到来,令堂自会对你说明,孩子,你已忍耐了十数年,就还望能多多忍耐几日!”

  林寒青道:“老前辈纵不肯相告,晚辈亦将全力查询此事,非得追个水落石出不可。”

  周簧缓缓躺下身子,道:“你可知令堂要你来此送药之意么?”

  林寒青道:“晚辈不解。”

  周簧道:“唉!令堂的用心,确为良苦,我虽然明明知道,也不愿使她失望。”

  林寒青虽是聪明绝伦,但对江湖中事,知之不多,周簧这几句突来之言,听得他瞠目不知所对。

  只见周簧缓缓闭上双目,道:“老夫这一生之中,施恩千万,但却未曾受过人点滴之报,令堂派你千里迢迢,送药来此,她虽未片言只字交待于你,但我已猜出她的用心了。”

  林寒青道:“请恕晚辈愚拙,想不出家母用心何在?老前辈可否坦然昭示,也可使晚辈一开茅塞,增长点见识。”

  周簧道:“孩子,你的身世,充满了凄凉,也牵扯着一件江湖上沉没大海的惨事,参与其事的人物,遍布大江南北,几乎尽包当代高手,株连之广,骇人听闻,此事始起于一件误会,但却造成了一件惊人的惨案,孩子!这虽然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,但迄今没有人敢提起这次事件,老夫虽然知道你的身世,也坚信这件武林惨事,起于误会,但一则证据不全,无法挺身而出,为你们洗雪,二则亦因为牵连太大,亦不敢轻举妄动──”

  说到此处,又是一顿,沉吟片刻,才接着说道:“老夫已然说的太多,只怕又为你添增了甚多烦恼,令师虽然身负绝学,列身当代武林中有数高手之一,但武功一道,永无止境,一个人穷尽了毕生的精力,也无法学尽天下绝技,是以,武林中分列了甚多门派,有以剑术称绝,有以掌力驰名,每一门派中,都有它见长的武功,令师会的,老夫未必能会,但老夫知道的,令师也未必能够知道,令堂虽然未让你求我一言,但我知道她的用心,是让我授你武功。”

  林寒青道:“这个晚辈如何敢当?”

  周簧轻轻叹息一声,道:“孩子,你不用推辞了,武功对你而言,实有无比的重要,不要说你送药而来的活命之恩了,就凭令堂节励冰霜,忍辱负重的精神,老夫也不能坐视,咱们武林中人,敬的是节妇孝子,何况你的资质,亦足可承继老夫的衣钵无愧──

  “你耐心的再等几日,老夫得千年参丸之力,料想再有十日,伤势即可痊愈,虽然还不能和人动手相搏,但传你武功,当无不可,不过有一件事,老夫得先予声明──”

  林寒青道:“晚辈洗耳恭听。”

  周簧道:“老夫可以传艺,但却不能和你有师徒名份。”

  林寒青凝目沉思,默然不语。

  周簧道:“这非是你的才质不足列身老夫门墙,承我衣钵,实是老夫还不配收你作为弟子,唉!江湖上有不少对我仰慕万分,千方百计,想学我武功,列我门墙,可是有谁知,我这一生之中,曾有着三次败绩呢!”

  林寒青长叹一声,突然起身对周簧拜了下去,说道:“晚辈自从记事之后,一直为茫然的身世苦恼,家母对我虽然爱护有加,但一提到晚辈生父是谁,不是严厉的责叱,就是黯然低泣,吓的晚辈不敢再多问一句,但这等讳莫如深的情势,反而使晚辈更生急切了然身世之心,唉!晚辈已因此苦恼了十余年,不知受过了家母多少次的叱责,不知看过慈亲多少次黯然哭泣,但晚辈急切探求身世之心,有如怒潮澎湃,莫可遏止,可是天涯茫茫,那里去找一个能知晚辈身世的局外之人呢?

  “皇天见怜,使晚辈今宵能得通上老前辈,既承赐告梗概,还望能赐告细节,家母命晚辈千里送药,或有暗求传艺之心,但未必不可别作猜测?”

  神判周簧道:“这可作何等猜测?你说给老夫听听。”

  林寒青道:“老前辈曾说过晚辈身世凄凉,际运凄惨之言,定然是不会错了。”

  周簧道:“那是当然。”

  林寒青道:“在晚辈的记忆之中,一直未留有父亲的印象,这件惨事,必然应在家父的身上了。”

  周簧道:“儒子可教,果然是聪明绝伦。”

  林寒青凄然接道:“老前辈既然知晓此事,敢望能够赐告晚辈,使晚辈一舒闷在胸中的一口烦闷之气。”

  神判周簧缓缓躺下身子,沉吟不语。

  林寒青只觉胸中的热血冲动,忍不住流下泪来,凄然接道:“老前辈今日如不肯赐告晚辈身世,晚辈只有长跪榻前,永不起身了。”

  这位一向冷漠,带着深沉忧郁的青年,似是已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,热泪滚滚,泉涌而出。

  神判周簧似是受了深深的感动,缓缓坐起了身子,说道:“大丈夫泪不轻弹,你快些起来。”

  林寒青抬起泪眼,道:“老前辈答应了么?”

  神判周簧摇头说道:“孩子,你快起来,咱们再谈,老夫喜爱的是豪侠义士,最厌恶的是惺惺作态,没有风骨之人。”

  林寒青拭去脸上泪痕,站了起来,道:“老前辈如若不说,晚辈只有去找那天鹤上人了。”

  周簧道:“老夫不说,量那天鹤上人也不会答允于你。”

  林寒青还待再问,突听一声重重咳嗽之声,传了过来,紧接着响起了一片零乱的步履之声。

  转脸望去,只见青云观主知命子当先而来,韩士公、李文扬紧随在两人身后而入。

  知命子目光一掠林寒青,话却对周簧说道:“周大侠的伤势不碍事了么?”

  神判周簧笑道:“庞天化被称参仙,这盛名果不虚传,想不到一瓶千年参丸,竟能把我由垂死中救了回来。”

  他说的声音响亮,吐字清晰,显然伤势已好了大半。

  知命子长长叹息一声,道:“吉人天相,周大侠平日恩泽广施,惠普众生,是以受伤之后,消息立时遍传武林,不知有好多人为你的生死担心,贫道虽然不愿张扬其事,但探病送药之人,仍然是络绎不绝。”

  神判周簧接道:“老夫的交友虽广,结仇亦多,想来定然亦有甚多仇家,找上青云观来。”

  知命子目光环扫了室中群豪一眼,道:“还好,虽有三五个闻风而来之辈,但都被李公子挡了回去。”

  周簧两道炯炯的眼神缓缓投注到李文扬的脸上,道:“老夫和令堂有过数面之缘,李世兄援手之情,老夫当在令堂面前致谢意。”

  李文扬笑道:“老前辈当代大侠,能得渡此劫难,那是咱们全体武林同道的大幸,至于家母,近年来已避居清修,纵然是晚辈等,也难得见上一面,老前辈的盛情,由晚辈代为领受了。”

  原来他怕神判周簧伤势大好之后,当真的赶到黄山,以他的身份盛誉,势必得母亲亲自接待不可,但母亲正值闭期,势难出见,此人虽然侠胆义肝,但生性却是高傲的很,如因无人接待,恐难免和黄山世家,造成误会,故而婉言相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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