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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二


  這一擊他竭盡了全力,強猛的掌勁,將洞壁震得碎石如雨,紛紛反激而出,巨響之聲,直傳「萬花宮」外,餘音搖曳,久久不絕,那滿地繁花,亦為之無風自顫,震動不休。

  谷寒香暗暗忖道:「這一掌當真有震山撼嶽之威,想不到服用過『向心露』的人,武功會如此的突飛猛進。」

  思忖中,見酆秋雙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圓圈,再度朝前推出,急忙飄身上前,伸手將他攔住。

  只聽龐士沖鼻孔中一哼,冷冷說道:「原來你的心腸軟弱,知道顧惜手下的氣力。」

  谷寒香陰陰一笑,道:「強敵在側,我也不能不為自身打算。」

  龐士沖側目望她一眼,身形一晃,再次鑽入了洞內。

  這洞穴空間不大,雖經龐士沖和酆秋一連數掌,將洞壁震碎了尺厚的一層,卻也不過六尺方圓,谷寒香見龐士沖業已鑽了進去,於是就立在洞口,縱目向洞壁上察看。

  但見龐士沖伸出右掌,在洞壁上徐徐地拍著,敲得那洞壁卜卜作響,乍看之下,似在悠悠搖晃。

  谷寒香瞧了一會,心中尋思道:「如果這洞壁上有門戶,豈能一絲裂縫俱無,至低限度,也該多少留有痕跡。」

  轉念之下,不禁冷笑說道:「我看你不用枉費心機了,那圖案所示的地點雖在此處,門戶卻不一定就是此洞。」

  龐士沖哈哈一聲狂笑,厲聲道:「谷寒香,老夫與你打個賭,包你找著那個狗屁書生的東西,你敢是不敢?」

  谷寒香秀眉一揚,道:「如何賭法?」

  龐士沖伸手向洞口一指,道:「你進入那個洞內,依照地上遺留的印痕坐好,十日之內,定能發覺那狗屁書生擺佈的機關。」

  谷寒香冷笑道:「你想我不飲不食,坐上十日十夜?」

  龐士沖淡淡地道:「都有何不可?倘若十日之內,你察不出關鍵所在,勿須你親自動手,老夫自飲『向心露』,終生替你為奴。」

  谷寒香心中暗暗忖道:「這老怪物定必發現什麼端倪,又不願低首下心,向那三妙書生低頭。」轉念之際,不覺移目向洞口望了過去。

  只聽龐士沖說道:「那地上的凹痕,即是一個蒲團,你依樣坐好,萬一餓得難以忍受,也可隨時進些飲食,只是十日之內,不可起身出洞。」

  谷寒香忍不住微微一笑,道:「我實在想不出其中的奧妙。」她沉思了一陣,問道:「如果是你贏了,十日之內,發現出探取遺物的門道,那又怎麼樣?」

  龐士沖冷說道:「老夫對你一無所求,倘若十日內找出了門道,遺物依然歸你,老夫只要你聽幾句逆耳忠言,至於是否依言行事,也全憑你自己抉擇。」

  谷寒香淡然一笑,玉手一揚,向花叢外的兩名侍婢招了一招。

  那兩名青衣侍女一見召喚,頓時身形疾閃,眨眼之下,穿過緊密的花叢,趕到了谷寒香身前。

  谷寒香看兩人的輕功都大有進展,玉面之上,不禁略露喜色,說道:「你二人輪流在此守候,我要進入那洞中面壁,可能十日後始才出洞,速告知包九峰,無論任何人不許入宮。」

  那兩個青衣女婢恭喏一聲,立即分了一人轉身奔去。

  谷寒香冷冰冰地轉望龐士沖一眼,道:「別忘了你身中奇毒未解,死了我谷寒香,你也活不了多久的時間。」

  龐士沖沉聲一哼,道:「你不必恐嚇老夫,生死之事,老夫自有打算。」

  谷寒香頷首一笑,轉朝酆秋做了一個手勢,命他守護在洞口,然後身形微俯,一頭鑽入了洞內。

  她長袖微拂,將地面的沙石塵土掃出洞外,依照地上的印痕坐下。

  這坐姿與她本來打坐的姿勢略有不同,但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,她依樣坐下,眼望石壁上殘缺得難以辨認的指痕,想像著那文士裝束的人像。

  她並不相信,如此呆坐上十日夜,即可發現三妙書生的遺珍,她甚至懷疑,那文士裝束之人,是否即是武林傳言中的奇人,她之所以毅然坐了下來,只是為了與龐士沖打賭,她暗暗決定,只待十日期滿,逼著龐士沖服下「向心露」,然後再收伏陰手一魔和毒火成全等人,只待羽翼一豐,實力一足,立即大舉掃蕩武當、少林,將兩派的首要人物劍劍誅絕,然後──

  開始時,她思潮起伏,但她畢竟是身負上乘內功之人,想了一會,終於屏絕雜念,冥心內視,暗暗練起功來。

  「萬花宮」內,突然寂靜下來,包九峰趕來探望過一次,但見谷寒香在洞內面壁,黑罩蒙面的酆秋盤腿坐在洞口,白髮蕭蕭的龐士沖閉目坐在花叢之外,只有那青衣女婢的眼睛是張開的,他不知眾人在鬧什麼玄虛,但他知道事態嚴重,因而悄悄朝那青衣女婢暗示後,立即趕往前宮去了。

  轉眼間,一切沉寂下來,鳥獸的鳴聲也沒有了,似乎整個「萬花宮」內,再無一樣生物。

  紅日西沉之後,上弦月由東方昇起──

  月墜西山,旭日再由東方露出──

  日復一日,時間緩緩地過去,第三日中午,谷寒香開始煩躁起來。

  那青衣小婢每日按時送來三人的飲食,龐士沖與酆秋餓了就吃,偶爾也起身活動一下,只有谷寒香一人,她一經坐在洞內,雙腿從未移過一次。

  不知為了什麼,她轉面瞧一瞧身畔食物,芳心之內,總覺得有一件事情未了,懶得去動飯食。

  此時,她躁渴難耐,極欲一躍而起,但她強行忍住,她知只要自己離地站起,這三日夜的工夫便白費了。

  一種堅忍無比的毅力,令她閉目枯坐,絲毫不去動彈,偶爾張一張眼,壁上除了斑痕累累外,其餘什麼也沒有。

  驀地,她瞿然一驚,心中暗暗忖道:「龐士沖莫非在使弄詭計,倘若自己餓得筋疲力竭,酆秋一人豈是他的敵手,如果自己走火入魔,那更成了俎上之肉,任他宰割了。」

  轉念之下,不覺心意一變,隨手取過一點食物吞入腹內,然後澄清神智,重又閉目運起功來。

  如此又過了兩日,待到第五日夜,「萬花宮」外,突地火光沖天,跟著鳥鳴獸吼,響徹霄漢,偶爾夾雜幾聲武林高手所發的急嘯之聲。

  谷寒香星目一睜,瞧瞧洞壁上反映出的火光,聽那悶雷似的野獸咆哮之聲,一陣緊似一陣,於是出聲喚道:「青萍過來。」

  那名叫青萍的侍女正自舉措難定,聞得傳喚,急忙飄身進入洞內,躬身道:「夫人有何吩咐?」

  忽聽龐士沖冷冷地道:「來者必是毒火成全等人,不過包九峰尚未來到,想必情勢尚不嚴重。」

  谷寒香自從矢志為夫報仇以後,即養成了一副不知畏懼的性情,因之她毫不考慮,即向那青萍道:「你去傳話給包九峰,無論來犯的是何等樣人,統統不要攔截,領到此地見我,不過放進不放出,若無我的吩咐,任何向外闖的一律格殺勿論。」

  那青萍恭喏一聲,立即轉身馳去。

  龐士沖立在花叢之外,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,忍不住沉聲一哼,道:「老夫見過的亡命之徒不少,但如你這般不計厲害,不管成敗的,卻是絕無僅有。」

  谷寒香冷笑一聲,懶得口舌之爭,只將全身功力凝注雙耳,向「萬花宮」的宮門外聽去。

  片刻之後,鳥鳴獸吼之聲倏地靜止,接著兩聲懾人心魄的尖嘯劃過長空,直對此處飛射而來。

  這兩聲尖嘯來得好快,眨眼之間,聲到人到,只見當先落地的一人枯瘦如柴,全身黑衣,但卻生了兩道白眉,隨後一人身著土色長衫,臉色金黃,有如死了數月的人,從棺材中拖出來的一般,眉宇神情間,滿布陰森之氣。

  這兩人身已落地,那嘯聲的餘音尚在空中搖曳,遠山皆應,頗有天搖地動之勢,連天上殘星,也似悠悠晃動,搖搖欲墜。

  兩人落地未久,半空中勁風震耳,那隻碩大無朋的怪鳥突然疾掠而下,在花叢上霍地一個盤旋,瀉落於那小洞上方的崖壁之上,雙睛電射,朝著先來的二人顧盼不已。

  那全身黑衣,枯瘦如柴的白眉老者,與那身著土色長衫,臉色金黃的老人,落地之後,一眼看清花叢邊的龐士沖和酆秋,不禁相視一陣狂笑,哈哈之聲,震得萬花齊顫,枝葉簌簌搖落。

  笑聲未歇,颼颼之聲連響,陰手一魔與毒火成全當先躍到,接著包九峰率領兩隊奇形怪狀的人,風馳電掣而來。

  只見左邊一隊十人,身披紅色披風,右邊十人,身披綠色披風,這兩隊人,俱都面皮如紙,長髮披散,直垂腰際,每人左手執著一面小小的皮鼓,空著右手,最怪的是每人腰肢上,都各生出一隻手,這隻手上,拿著一隻銅鈴,不過銅鈴皮鼓,未發絲毫聲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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