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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八


  白陽道長雙腿已帶重傷,足尖點地,頓感腿上劇痛難當,雙膝一軟,身形朝前一傾之間,三件如狼似虎的兵刃,業已同時襲到。

  這一刀、一劍、一奪,合力一擊,便是武當掌教紫陽真人,也承受不起,白陽道長雙腿已傷,哪裡還躲讓得掉,生死之際,猛地身子一扭,避過霍元伽的奪招,寶劍一揮,拼力向麥小明的劍上撞去。

  另一邊,青陽道長好不容易地脫出了張敬安的金鐶之下,眼看師弟殆危,急忙飛身一縱,躍了過去,豈料雙足才離地面,忽見人影一晃,谷寒香已擋在身前!

  谷寒香聽他出聲求情,不禁冷冷一哼,玉臂一揮,倏地拍出一掌。

  青陽道長熱血沸騰,情急之下,竭盡十成功力,一掌揮了過去。

  雙掌一交「啪」的一聲,谷寒香蓮足移動,大退兩步,青陽道長懸空揮掌,被那反震之力彈得身軀後仰,飛出兩丈之外!

  青陽道長血氣翻騰,人未落地,背後已有疾風撲到,匆促中,陡地凌虛一個轉折,朝一側疾瀉而下。

  只見張敬安不聲不響,一招擊空,二招又出,剎那之間,將青陽道長裹於了金鐶之內。

  這都是俄頃間的事,但聽「嗆啷」一陣龍吟,白陽道長與麥小明的兩口寶劍撞在一起,震得二人身子同時一晃,霍元伽的青龍奪一招擊空,鍾一豪則一刀劈實,鋒刃過去,血湧如泉,白陽再也立身不住,哼得半聲,仆身倒了下去。

  只見霍元伽大邁一步,青龍奪快如電掣,猛向白陽的後腦砸下,勁風盈耳,力雄勢沉。

  忽聽谷寒香冷聲喝道:「霍元伽住手!」

  羅浮一叟霍元伽惟恐天下不亂,眼看青龍奪離白陽後腦不過寸許,惡念暗生之際,故意猛力一縮右臂,裝出全力收招之式,卻巧妙之極的一沉奪勢,欲將白陽暗毀在青龍奪下。

  但聽麥小明嘻嘻笑道:「老兒好狡猾!」寒光電閃,一劍刺到了霍元伽的喉間,後發先至,劍到血迸。

  只見霍元伽暴吼一聲,快如離弦之箭,倏地倒射出一丈之外,雙足一頓,猛地撲了回來,怒喝道:「小狗拿命來!」青龍奪「呼」的一聲,力劈而下。

  這一退一進,迅捷無倫,麥小明寶劍一揮,即待反擊,陡地眼前一花,谷寒香已閃到了中間。

  霍元伽怒發如狂,青龍奪上凝聚了全身的勁力,豈料招出未半,突見谷寒香擋在身前,任他如何膽大,這幾日之間,眼見谷寒香超人的膽勇,鋼硬的心腸,詭詐的手腕,此刻也不由自主的心氣俱餒,將擊出的奪勢,硬生生的撤回來。

  谷寒香面如玄冰,冷冷地向霍元伽頸下瞥了一眼,神色之中,突然露出一片陰沉沉的笑意。

  此時除張敬安尚在和青陽纏戰不休外,其餘的人,俱已停下手來,一個個鴉雀無聲,噤若寒蟬,大氣也不敢出。

  霍元伽伸手一摸頸下,覺出咽喉旁邊,被麥小明劍挑了一個黃豆大的刨孔,再偏毫厘,勢必傷到喉管,憤恨難抑之下,雙眼怒火熊熊,轉朝麥小明望去。

  麥小明咧嘴一笑,道:「老兒瞪什麼眼,倘若心中不服,幾時找一處無人的所在,咱們好好的打上一場。」

  谷寒香玉面一轉,冷冷地掃了麥小明一眼,轉向霍元伽道:「亡夫仁厚,谷寒香偏激,你久闖江湖,當有知人之明。」

  這幾句話,講的平平淡淡,毫無激言厲色之狀,但是所有的人聽在耳內,俱感到心下一寒。

  霍元伽明白她言中之意,是說如果自己有不軌之舉,她將壯士斷腕,也要剷除自己。忍了又忍,終於俯首退了兩步。

  忽見谷寒香目射寒光,一掃血泊中的范玉昆和白陽道長,轉朝麥小明冷冷地道:「將兩人的『厥陰心脈』閉了!」

  青陽道長正與張敬安打得難分難解,一聽谷寒香命人閉白陽和范玉昆的「厥陰心脈」,不禁心頭大駭,急聲叫道:「夫人請看天明大師的金面──」

  話未講完,張敬安金鐶一掄,霍地撞下,長劍竟被蕩開了尺餘,危急之中,祇得雙足猛挫,施展「七星步」法,往一側一閃。

  但聽「嘶」的一聲,張敬安「血手印」擊空,順勢一抓,將青陽的道袍左袖齊肩扯了下來。

  少林派的天明大師,曾收谷寒香為記名弟子,此事麥小明聽人說過,這時睜著兩眼朝谷寒香望住,等候她的令下。

  只見谷寒香抬眼望天,默然半晌,突然冷哼一聲,自語道:「當日你們殺我的大哥,何以又不看我師父的份上,血債血還,還有什麼話講。」說罷面色一沉,對麥小明將手一揮。

  麥小明一言不發,蹲下身子,將白陽道長與范玉昆翻過面來,出指如風,在二人心口連戳數下,兩人本因失血過多,昏死過去,麥小明的手指戳上,二人的身子仍然顫抖不已。

  這「厥陰心脈」被點之後,無論功力深淺,百日之後必死,在場之人,雖然都是江湖行家,對這手法,也是但聞其名,未嘗目睹,麥小明想是知道這手法過於陰毒,是以動手之際,特為背著身子,不讓眾人瞧見,饒是如此,眾人心頭兀自震動不安。

  那青陽道長氣急敗壞,張敬安渾渾噩噩,反而打得不矜不躁,頭頭是道,眼看數招之內,青陽性命難保。

  適在此際,谷寒香陡地冷哼一聲,玉肩微晃,閃至兩人身側,雙掌一分,倏地向二人推去。

  張敬安一見谷寒香推來一掌,未待她掌力出手,即已滿面驚愕的疾躍開去,青陽道長早已欲罷不能,這時也足尖點地,飄身退出八尺。

  青陽道長嘆息未定,望了地上的白陽道長一眼,羞憤填膺,鬚髮皆顫,手指谷寒香怒道:「夫人此等作為,只恐天理難容。」

  谷寒香縱聲一笑,一指白陽道長和范玉昆二人,道:「如果你能令我大哥死而復生,我負責將范玉昆的左手還原,將他二人的傷勢治癒。」

  青陽道長聞言一怔,范玉昆的左手五指,業已被霍元伽的青龍奪砸得骨肉俱無,便是華陀重生,也無法令其還原,心念一轉,明白她講的反話,於是忿然道:「仇仇糾結,你報不了許多,胡大俠雖是蒙冤而死,武當、少林、以及范公子,俱犯的無心之過,似你這般殘忍無道──」

  忽聽多爪龍李杰怒喝道:「住口!我嫂夫人若非心軟,你此刻哪有命在!」

  谷寒香將手一擺,道:「老四不必岔口,讓他講下去。」

  青陽道長頓了一頓,繼道:「你仇恨蒙心,靈智已蔽,貧道的話,諒你也聽不進去。」

  說到此處,喘了一口大氣,道:「貧道只問你一句,范公子與貧道的師弟已經傷得半死,你又命人點了他兩人的『厥陰心脈』,如今還要怎樣?」

  谷寒香柳眉一剔,漠然道:「范玉昆要想活命,除非是日從西出,不過我一時還不會殺他。」

  青陽道長怒聲道:「你要怎樣?」

  谷寒香陰惻惻一笑,道:「我要將他剖腹挖心,生祭我大哥的英靈。」

  青陽道長不由鬚髮怒張,厲聲道:「你可知道,神劍范銅山,也死於『落雁谷』一戰!」

  谷寒香嘿嘿一笑道:「既然如此,范玉昆何以放著父仇不報?你們俠義為懷,又怎忍袖手旁觀?」

  這幾句話,犀利尖刻,事實俱在,青陽道長便是有什麼道理,也無法講出口來。

  谷寒香忽然目光一垂,黯然自語道:「如果姓范的是個孝子,念念不忘父仇,我便將他放過,將來在大哥面前,也還有話可講了。」

  語聲悽涼,聞之惻然。

  原來她對胡柏齡情深愛重,自覺為夫報仇,就算殺盡武當、少林兩派,及范玉昆和酆秋等人,也於理無虧,於心無愧,因此之故,認為報仇雪恨,乃是理直氣壯,最值得同情的事。

  谷寒香淡淡地道:「萬曉光雖然是被紫陽逼死,其起因則由白陽一手所釀成,照理來說,他是死有餘辜。」她微微一頓,接道:「念你對我大哥敬意真誠,我權且饒他一死,不過人卻由我帶走,百日之內,請你們的掌門人親至『迷蹤谷』內,向我谷寒香要人。」

  青陽道長暗暗忖道:「霍元伽凶名久著,在她面前,居然忍氣吞聲,那小童和這痴獃男子,俱是默默無聞之輩,武功之高,竟又出人意表,自己就想不依,也不過徒自取辱而已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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