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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六


  她緩緩移步榻前,坐下了嬌軀,然後恭恭敬敬的拆閱信套,凝目望去。

  只見上面寫道:「香妹,你在拆閱此信之時,小兄已然不在人間──」

  只見得這兩行字,立覺一股憂傷悲仇之氣衝了上來,「哇」的一聲,大哭起來。

  等候在廳中的群豪,聽得這大哭之聲,立時奔了進去。

  谷寒香淚眼流轉望了群豪一眼,用衣袖拂拭一下淚水,道:「你們請退出去吧!」

  群豪見她無恙,一個個依言退去,只有苗素蘭站著不動。

  谷寒香望了她一眼,道:「你怎麼不出去呢?」

  苗素蘭道:「我要留在這裡照顧你。」

  谷寒香若有所悟的「嗯」了一聲,向下看去。

  「人生百歲,難免一死,我死之後,尚望香妹節哀順變,數年夫妻,恨無一酬,反害你以纖纖弱質,伴著我亡命天涯,每念及此,彈劍長嘯,立志以餘年殘生,酬報香妹錯愛之情,但江湖險詐,風波重重,小兄滿身罪惡,兩手血腥,既不能見諒於正大門派,又不容於綠林道上,一己之力,回天何易,但香妹情意深重,我豈能畏艱避死,獨善其身,立志之日,已下定必死之心,香妹知我,想能諒我曲衷,濺血劍下,橫屍荒野,實是償我心願。

  此地隔絕塵寰,不啻世外桃源,幽谷無名,姑題天香,就正於香妹妝前。

  東室藏書,西室埋寶,望香妹隱名暫居於天香谷中,教子為樂,養息三年五載,再出此谷,千萬別存為我復仇之想,因我曾親手拆散了無數的和諧家庭,將人比己,其咎在我,望香妹能依我遺書之言,則小兄雖死,亦含笑泉下了。」

  苗素蘭一口氣讀完遺書,黯然嘆道:「夫人猜的不錯,他要你暫居此地,三五載後再出此谷──」

  谷寒香急道:「不要講啦,這書信由你保管著吧。」

  苗素蘭怔了一怔,接過遺書,道:「夫人當真不看下文了嗎?」

  谷寒香突然挺身而起,滿臉堅決之色,道:「不看啦,看了我會不忍拂違他遺書之意,他的仇,就永遠無法報了!」

  苗素蘭接過遺書,折疊的整整齊齊,放入懷中,說道:「夫人替盟主復仇之心如此堅決,不知是否已有良策?」

  谷寒香悽涼一笑,道:「沒有,但我將不計一切犧牲,要達到復仇之願!」

  她微一停頓之後,又道:「姊姊,以後你別再叫我夫人了,咱們就以姊妹相稱,你長我幾歲,就叫我一聲香妹吧!」說話之間,竟然盈盈拜了下去。

  苗素蘭嚇的心中一跳,道:「這個你要我如何擔當得起!」眼看已無法扶起谷寒香來,只好也慌急的拜倒地上。

  谷寒香道:「替大哥復仇之事,望姊姊助我相謀,你如不答應,我就跪地永不起來。」

  苗素蘭道:「夫人這等看重賤婢,賤婢怎敢不──」

  谷寒香道:「你又叫我夫人了──」

  苗素蘭感動的雙目淚下,挽起谷寒香一隻玉腕,道:「妹妹快些請起,姊姊當竭盡所能,助妹妹報仇就是。」

  谷寒香道:「多謝姊姊。」兩人相扶而起。

  苗素蘭疑目沉思了一陣,道:「妹妹如真的要替胡盟主報仇,決不能常駐在此谷之中。」

  谷寒香道:「姊姊有何良策教我?」

  苗素蘭低聲說道:「鍾一豪、余亦樂,都是當今綠林道上的一時人傑,妹妹可改裝遊蹤江湖,以兩人武功為準,凡是超越兩人武功者,一律網羅手下──」

  谷寒香道:「此事說來容易,做去祇怕非小妹才智能及──」

  苗素蘭道:「我在陰手一魔那裡,學了他不少鬼鬼祟祟的東西,就用這一些詐術,加上妹妹的天生姿色,不出半年,定然哄動江湖,那時自會有甚多武林高手追蹤咱們。」

  谷寒香嘆道:「一切仗憑姊姊了,只要能替大哥報仇,不論什麼都願幹,唉!老實對姊姊說一句,從大哥死那一刻起,我也不願活在世上,九泉之下,我再向大哥負荊請罪,求他饒恕。」

  苗素蘭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你們兩人個個用情如海,當真是世間少見,我雖是局外之人,也被妹妹這樣的復仇之心感動了。」

  她對谷寒香有一種知己相遇之感,對胡柏齡又有一份追慕相思之情,這兩種心情,也在她胸中燃燒起了復仇之火──

  只見她仰望屋頂,圓圓的大眼睛中不停的轉動了一陣,說道:「妹妹姿色,我見猶憐,如若妹妹不惜布旋雨露,不是姊姊誇你,武林道上的大部有用之才,都將為妹妹收用。」

  她眼珠兒轉了兩轉,附在谷寒香耳際,低聲說了幾句,谷寒香連連點頭,道:「小妹一切遵命行事就是了。」

  苗素蘭笑道:「妹妹先不要急,暫時放開心中的憂戀之情,好好的在這谷中休息兩天,再按咱們計劃行事。」說完緩步向外走去。

  谷寒香淒婉一笑道:「這兩天我要和孩子守在一起,寸步不離。」

  群豪暫時在天香谷中安住下來。

  谷寒香是什麼事也不願管,整日夜和孩子守在一起。

  她似乎要在短短幾天之中,把一生慈母之愛,完全的給予孩子,她帶著他遊戲在花草地上,食同桌、夜同眠,愛護的無微不至,瞬息間已過了七天。

  這七天中,谷寒香似是又變了一個人般,她好像成熟的更多了,舉動之間,當真和生過孩子的婦人一般。

  第七天晚上,余亦樂、鍾一豪、姜宏、文天生等,都得到了苗素蘭的通知,邀他們初更時分,在林外花坪之上賞月。

  這晚上,正是十二三月將圓,不到初更,那一輪將圓冰輪,已高高懸掛在天上。

  萬里無雲,月華似水,拂面的小風,不停的送來各種花香。

  受邀群豪,都已坐入席位,流目鑒賞著四外景色。

  忽然間環佩叮咚,林木深處,緩步走來了一個艷光奪目,容羞花月的麗人。

  麥小明抬頭看看天上的月色,低聲讚道:「啊!好漂亮的師嫂,這月亮的光輝,也被你的美麗掩遮了!」

  余亦樂暗自一笑,望了鍾一豪一眼,心中暗暗忖道:「也無怪鍾一豪會為谷寒香的美色陶醉,連這人事還未全通的孩子,也似乎是為她的美麗迷惑了──」

  心中忖思之間,那麗人已然走近了座位,正是胡柏齡的未亡人谷寒香。

  在她身邊緊隨著苗素蘭和萬映霞,這兩人也似經過了一番刻意的修飾,描眉敷粉,嬌艷欲滴。

  谷寒香藍色短衫衣裙,襯著她雪膚玉貌,有如那藍天托出來一輪明月。

  苗素蘭仍然是一身雪白,萬映霞卻改了一身翠綠。

  鍾一豪正覺艷光眩目,眼花繚亂,忽覺一陣香風撲鼻,谷寒香已然走近身前,只見她輕啟朱脣婉轉出一縷清音,說道:「有勞諸位久候了。」嫣然一笑,盈盈作禮。

  群豪齊齊起身,躬身還禮。

  谷寒香突然一整臉色,道:「諸位都是我大哥生前好友,不是他親如手足的兄弟,就是他倚作雙臂的知己,現他已經拋開我們離開人世──」話至此處,突然住口,目光環掃了群豪一眼,接道:「這替他復仇之事,也都落在諸位肩上了!」

  余亦樂輕輕一皺眉頭,道:「夫人請恕屬下饒舌,胡盟主那遺書之上,不知是否提到過,要我們為他復仇?」

  谷寒香道:「我大哥胸襟何等廣大,自然是不會在遺書上要你們替他報仇了。」

  余亦樂道:「這麼說來胡盟主復仇之事,全是夫人的主意了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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