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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胡柏齡凝神沉思,自言自語地道:「大哥待我恩義如山,如若我不報此仇,不但不能上慰死者,對自己亦難交代!」轉臉看了看正在啜泣的萬映霞,心中不由一動,臉上掠過一道疑慮之色,道:「不過──」

  就在此時由峽中奔來一人。

  胡柏齡一見由峽中奔來一名萬曉光的屬下,心中又是一動,暗道:「大哥已遭不幸,此仇定是必報,但是此番武當派高手來的不少,如若動起手來,死傷定然不少,而且映霞天生兩個孩子憂慟過甚,峽中家人未作妥善安排,一旦動起手來,自己只有鍾一豪一人,如何能分身兼顧──」想到此處,心中十分難決。

  紫陽道長這時心中也正打量,他苦思了一陣,毅然說道:「此番我武當門下偷傳令諭,私自尋仇之事,在我武當派來說,實在是件極為重大之事,必須從速回山清理,至於萬大俠之事,事已如此,悔亦無及,貧道不願一錯再錯,雖然我武當乃三清弟子,也講的是武林公道,事既是貧道所為,自無抵賴之理,此事必有了斷之日──」

  胡柏齡一聽紫陽道長之言,已知他言外之意,同時自己心中也別有打算,當即點頭答道:「道長不愧為一代掌門之人,處事當機立斷,此事正如道長適才所言,自必應有了斷,今日之事,到此為止,道長可請回山,胡某人絕無留難之意,好在武當乃正大門派,道長亦不是畏首畏尾之人,咱們套一句江湖話,正是青山不改,綠水長流,萬月峽之事,又豈在一朝一日,改日我胡柏齡必親赴武當三元觀面謁道長,以了斷此事。」說著轉頭對萬映霞道:「霞兒,你不會怪愚叔如此處理吧?」

  萬映霞心中對胡柏齡原就極是崇敬,知他必有作用,便含淚點頭道:「全憑叔叔做主就是。」

  胡柏齡悽涼一笑,轉臉對紫陽道長擺手道:「恕不相留,道長你請便吧。」

  紫陽道長稽首一禮,道:「恭敬不如從命,貧道僅領盛情,尊駕果若有興,肯駕臨我武當山,貧道當在山門恭候大駕!」

  胡柏齡道:「好說,好說,他日定當前來請教,今天恕胡某人不送了。」

  紫陽道長後退一步,招呼門下一聲,率眾退出萬月峽,徑回武當而去。

  胡柏齡見紫陽道長一走,轉臉對萬映霞道:「霞兒,你父親遺體,依你如何處理?」

  萬映霞仰起臉來,用手理了理散亂的秀髮,想了片刻,道:「爹爹遺體,自不能暴露,依姪女看,倒不如送到我娘停棺的石洞之中,那地方既隱蔽又乾燥,不知叔叔以為如何?」

  胡柏齡點點頭,道:「好,既是你知道你娘停棺之處,那是再好沒有,這樣一來,也好讓大哥安心多了。」

  文天生道:「既是如此,待我揹負他老人家走吧──」

  胡柏齡道:「且慢。」又轉臉對萬映霞,道:「你爹對你們可有什麼遺言?」

  萬映霞聽了不禁由心底泛上一股羞紅,眼角微微斜望了文天生一眼,低頭不語。

  胡柏齡已看出她這種小女兒情態,也不再說什麼,只道:「難道大哥對你們何去何從,都沒有囑咐嗎?」

  萬映霞這才低聲應道:「依爹爹意思,是要我們去外公那裡。」

  胡柏齡一皺眉頭,道:「那等路途遙遠,任你們兩個毫無出門經驗的孩子走,我可不大放心。」

  萬映霞自知胡柏齡折服了天下英雄,榮膺綠林盟主,又聽他諸種興革的事跡,早就對這位義叔,敬佩得五體投地,只是爹爹過於拘泥,不然,她真想親到「迷蹤谷」去一瞻那裡風光氣象。

  這時間她心中一動,應道:「叔叔,我也想到這一層,千里迢迢,實多不便,我想不如到叔叔那裡且住些時日,再另作打算,一方面也可以跟叔叔學點武功──」

  胡柏齡道:「好,就這樣決定,時間不早,咱們趕緊把這裡的事處理一番。」頓了頓,又道:「我與霞兒同去埋殮大哥,天生可陪鍾兄前去峽內,告訴諸人,就說老主人不幸身故,現在小姐隨我暫移住『迷蹤谷』去了,他們如願同去,收拾收拾,馬上同去,如若另有高就,你們可做主,分點貴重之物給他們,讓他們自己謀生,少時我們仍在此地會齊。」

  文天生應了一聲,陪了鍾一豪,帶著適才來人同回萬月峽。

  胡柏齡俯身抱起萬曉光遺體,道:「霞兒你在前帶路。」

  胡柏齡陪萬映霞殮罷萬曉光回來,文天生、鍾一豪亦已將那邊之事處理完畢,萬曉光的舊屬,一個也不肯離開萬月峽,都願株守峽內,看守田廬。

  胡柏齡點點頭道:「倒難得他們這一片苦心。」

  當下四人,也不停留,便向「迷蹤谷」奔去。

  萬映霞、文天生來到「迷蹤谷」,一眨眼便是兩個月,這兩個月來,由於谷寒香愛慰有加,所以生活也就平靜下來。

  這一日晚飯過後,幾人正在內宅談心,忽然有人來報,說多爪龍李杰,入雲龍錢炳求見。

  胡柏齡道:「請他們進來。」

  那人出去不久,江北五龍中老二入雲龍錢炳,老四多爪龍李杰便進了房來。

  二人一見胡柏齡、谷寒香,躬身施禮,道:「小弟向大哥及大嫂請安。」

  胡柏齡笑道:「二位兄弟遠去河南,一路辛苦,不知外間對我綠林有什麼看法?」

  錢炳、李杰二人對萬映霞、文天生望了一眼,又互遞了個眼色。

  胡柏齡笑道:「這二人想必你們也見過,當日聚盟大會,便是在他們萬月峽舉行,我與他父親是金蘭之好,二位兄弟有什麼話,但說無妨。」

  入雲龍錢炳道:「自從大哥榮任綠林盟主,親頒四大戒律,白道人物對咱們確曾另眼相看,而各處道上朋友,也都能遵奉不逾,哪知此次河南道上,不知哪條路上的朋友,卻又做出為非作歹之事,使人對咱們又生誤會──」

  胡柏齡聽得眉頭一皺,「嗯」了一聲,道:「但不知他們又做出什麼敗德之事?」

  多爪龍李杰道:「我兄弟奉了盟主大哥之命,前往豫、魯二地,暗中查訪綠林人的作為,山東尚未有何發現,但河南卻出一件大事──」

  谷寒香正哄著孩子,聽得不由悚然一驚,向前移動了一下,睜著一雙秀目,道:「大哥,難道外間的事,也與我們有關係麼?」

  胡柏齡點頭應道:「我今天身為綠林盟主,道上朋友之事,我哪一件能置身事外。」轉臉對李杰道:「出了什麼大事,你說與我聽聽看。」

  多爪龍李杰道:「當年洛陽有位老鏢頭,人稱布衣善士鄧壽峰,不知大哥可知此人?」

  萬映霞眨了眨眼睛,問道:「怎麼要叫『布衣善士』呢?這名字多奇怪?」

  胡柏齡道:「這位鄧老鏢頭為人疏財仗義,濟困扶危,但自己卻是極為儉樸,終年到頭,都是布衣一襲,從沒有穿過錦衣絲裳,雖然家產富有,但大把銀子全用在濟人上面,所以江湖上對他萬分景仰,只要提起是布衣善士鄧家鏢局的鏢,不管哪處卡寨,必無阻攔。」說著問李杰道:「怎麼,你突然提起此人,難道此事就出在他身上嗎?」

  李杰道:「大哥明見──」

  胡柏齡道:「鄧老鏢頭的鏢局早在十二年前就收歇了,何況他又未樹仇敵,難道還有什麼風險不成?」

  入雲龍錢炳道:「大哥說的正是,鄧老鏢頭他老人家有自知之明,知道自己偌大個鏢局,所以能在江湖走得動,並不是憑能耐壓眾,而是全憑他一點善名,所以在六十大壽那年,邀宴天下英雄,宣佈收歇鏢局,從此息隱林下,自己兒孫,也沒有一個習武的,只在洛陽棄武就商,安安分分的做生意,誰知這一次竟找到他頭上呢!」

  錢炳望了谷寒香一眼,倏然住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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