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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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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柏齡點點頭道:「好,既承諸君抬愛,胡某人就直言了。」眼神又掠掃群豪,侃侃言道:「數百年來,刀兵紛爭,江湖上恩怨情仇,更是互纏不休,尤其咱們武林中人,爭拼得尤為劇烈,是以無形中武林便分為兩派,劃割成黑白之分,那些憑仗武功,保貨走鏢,與一些劫富濟貧的武林同道,便被人目為白道人物,他們自認是救貧扶弱的俠道──」 他頓了頓,接道:「另外一批人,則是挾著血肉之軀,匹夫之勇,小則任情恣意,為所欲為,大則雄據一方,安寨設卡,儼然官府,這些人便被視為黑道。其實所謂盜亦有道,只要存心方正,何事不可為,何事不是人為,古人所說舜亦人,吾亦人。欲為堯舜,只要心存此念,亦非難事,今天非是我胡某人一登盟主之位,就沽名釣譽起來,個人以為,縱令身在綠林,存心作為,還是貴乎光明磊落。仰俯無愧,才不負人生一場──」 這一番道理,只聽得群豪紛紛私議不已。 胡柏齡輕咳一聲,朗聲說道:「為了改變世人對我綠林人物的看法,為了安自己天良,為了天下綠林千百年以後的地位,今天胡某人要以天下綠林盟主的身份,向在場的天下英雄,鄭重宣佈,我胡某人不敏,要為天下綠林道訂四大戒律,凡綠林中人,必須一體遵行──」 場中群豪頓時靜肅下來,數百道目光一起投注在胡柏齡的臉上,場中一片肅然莊嚴,胡柏齡也不覺有些緊張起來。 要知這般人平日雄據一方,殺人越貨,為所欲為,什麼官府王法,根本不放在他們眼中,無拘無束,放浪形骸,陡然之間要立下幾大律條來束縛他們,就心理之上而言,先已難自忍受,如果有一人出言反抗,激起群情,勢必鬧成不可收拾之局。 胡柏齡沉吟了片刻,放聲大笑,道:「諸位如有不願受戒律約束的人,現在還來得及撤離此地。」 他一連問了數聲,群豪卻無一人答應。 沉默,更顯得場中情勢的緊張。胡柏齡忖道:「此事早晚都難免一場驚擾,不如早些說出來。」當下一正臉色,提高聲音,道:「萬惡淫為首,在下想這第一條戒律,應首戒淫行,霸奸良家婦女,採花傷命者,訂為第一大戒!」 群豪一陣低聲議論,但卻沒人起身反對。 胡柏齡目注全場,沉吟了片刻,接道:「屠殺無辜,殘暴善良,使我綠林道上,最為人詬責之事,應列為第二大戒!」 此言一出,群豪一陣浮動,立時有人高聲說道:「盟主這戒殺之律,未免過於苛刻,我們在江湖道上行走,刀尖下討飯,如若不能殺人,豈不要束手就縛,任人宰割──」 此人話還未完,忽見三條人影,疾奔而來,一人朗朗大笑,接道:「盟主之意,乃不讓我們妄殺好人──」 群豪轉頭望去,見來人正是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。 胡柏齡看三人身法迅捷,竟似大傷痊癒,心中暗自驚駭,忖道:這三人受傷不輕,怎能在短短半日養息之中,完全復元。 羅浮一叟霍元伽在相距胡柏齡丈餘左右時,倏然而住,抱拳道:「我等神志一復,立時趕來此處,但仍然晚了一步,尚望盟主免除遲到之罪。」言詞神情之間,流現出無比的恭謹。 胡柏齡心中雖懷戒懼,但口中卻微笑說道:「三位來的正好,快請入席,吃杯水酒再說。」 羅浮一叟笑道:「盟主已是我天下綠林道上首領之尊,有什麼事,只管吩咐就是,這等謙讓詞色,我等如何敢當。」 他這神態言詞,也不知是真是假,只看得全場群豪個個心中生出了奇怪之感,齊齊轉臉,向三人望去。 只見霍元伽和嶺南二奇,畢恭畢敬的對胡柏齡行了一禮,就近找了三個位置入席坐好。 這位名傳天下,被人目為綠林中第一高手,桀驁不馴的羅浮一叟,此刻突然轉變的這般恭順,不但在場群豪心生奇怪之感,就是機智過人的胡柏齡也有些惶惑不安,不知其心存何意而來。 這當兒,鍾一豪和那中年儒士,突然站了起來,大搖大擺的走到了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身側的席位上坐下。 這顯然含有針鋒相對的示威,但卻使人自然感覺到一種均衡,因嶺南二奇的武功,和那中年儒士、鍾一豪相差不多,胡柏齡卻足可抵羅浮一叟。 胡柏齡目睹鍾一豪和那中年儒士行動時的靈快,似是增了不少膽氣,微微一笑,道:「當今江湖之上,大都已不守信義,彼此之間,全以機詐相處,雖是承諾之事,但一遇到利害衝突,立時棄信諾於不顧,致造成彼此勾心鬥角,無法融洽一堂,是以,不守信義,應列為第三大戒!」 他微微一頓之後,見無人出言反駮,繼續道:「南七北六一十三省,地域遼闊,最難使事令統一,如果一人不遵令諭,勢必影響全局,如果我們想除此數百年來綠林道上大弊,應把逆不受命之事,列為第四大戒──」 話至此處,倏然而住,目光緩緩移動,掃視了全場一周,又道:「這四大戒律,都是我依據當前綠林道上時弊而訂,大體含意,已如上述,在未成定案之前,各位儘可據理爭辯,一旦頒佈,即盼各位一體遵照而行。」 忽見羅浮一叟站起身子,說道:「盟主口述四大戒律,確為我綠林道上時弊,在下當先擁護。」 群豪看霍元伽首先贊同四大戒律,無不覺著奇怪,一時之間,數百道目光,一起投注在他的身上。 胡柏齡機智過人,豈肯失此機會,當下說道:「各位既不反對,此案即定,眼下各位先請放懷暢飲一醉,明日我當把這四大戒律書文頒佈。」說完緩步走回自己席位之上。 群豪之中,大部份都是不願身受束縛之人,但又都不願率先反對,各人心中不樂,舉杯盡酒求醉。 幸好,萬曉光藏酒甚豐,群豪雖然善飲,仍可源源供應,不大工夫,全場中人醉倒十之六七。 胡柏齡表面之上雖然看不出什麼,但他內心卻甚沉重,祇怕群豪不服他四大戒律,各自散去。他雖無留戀這盟主之心,但這一來,對他布善蒼生的心願,卻將付之流水。 萬曉光嘆口氣,低聲說道:「兄弟雄才大略,實非常人能及萬一,身背惡名,廣播善因,這等俠心義膽,小兄雖不敢預言後無來者,但卻前無古人,看來昔日傳言,都是有意中傷,小兄竟被流言迷惑,信以為真,想來慚愧的很。」 胡柏齡淡淡一笑道:「那也不是,昔年傳說兄弟諸般惡跡之言,不但件件真實,而且恐怕傳言沒法盡舉惡道,唉!如若不是遇得你那谷氏弟妹,祇怕我現在仍是滿手血腥的造孽之人!」 萬曉光微微一嘆,道:「這麼說來,我那弟妹不但艷絕人寰,而且還是位智德兼備的巾幗奇女子了!」 忽聽胡柏齡低聲說道:「大哥在這萬月峽後,可有一處叫作『迷魂谷』的所在嗎?」 萬曉光道:「那不叫『迷魂谷』,應該叫『迷蹤谷』,因那谷中道路錯綜複雜,人入谷中,立時難辨方向,很多樵夫獵人誤入谷後,久久不歸,是以被山民視作禁地──」 胡柏齡愁苦的臉上突然泛起了一陣喜悅,接道:「那『迷蹤谷』距此有多少路程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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