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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


  回頭望去,只見蜂頂一角突岩之後,魚貫走出廿餘人,有老有少,高矮不等,長衫、勁裝,形形色色,正是天下各處,獨霸一方的綠林魁首。

  鍾一豪低聲說道:「走在最左面的那個長髮散披,胸垂花白長髯,金箍束髮,全身灰衣的人,就是羅浮一叟。」

  胡柏齡目光銳利,雖然相隔距離甚遠,但仍可看清羅浮一叟的面貌,只見他臉形奇長,雙目暴突,兩面太陽穴卻高高突起,一望即知是內外兼修的高手。

  這般人現身後,腳步突然加快,片刻間,已到正中席位之處。

  四十幾道目光,一齊投注在胡柏齡谷寒香的身上。一則因為兩人落據的座位乃全場最為適中的正位,再者谷寒香容顏絕世,這些人雖是霸主一方的綠林盟主,極知自重身份的人,也不禁瞧她幾眼,對那面罩黑紗,裝束詭異的鍾一豪,反而沒有注意。

  胡柏齡武功卓絕,定力深厚,雖在眾目交投之下,仍然若無其事,神情鎮靜,視若無睹。

  群豪怔視了胡柏齡等一陣,一個身著天藍長衫,鷹鼻鷂眼,年約五旬左右老者,突然排眾而出,抱拳對胡柏齡等說道:「三位在何處立窯,可曾接到邀請的柬子麼?」

  鍾一豪冷笑一聲,接道:「這北嶽之會,乃是爭取天下綠林盟主之位,任是何人,只要有興參與,大概都可算上一份,這等盤根究底,不覺得有些小家氣麼?」

  藍衫老者突然一沉臉色,道:「朋友高名上姓,這話未免說的近乎狂妄,遍天下綠林同道何止萬千,如果都像閣下一般,沒名沒姓的人,也要大搖大擺的高踞主席,未免太小視我們東道主了吧!」

  鍾一豪敞聲一陣冷笑,聲音尖銳刺耳,有如冰窟地中吸出來的一陣陰風,歷久不絕。

  藍衫老者大喝一聲,截斷鍾一豪冷笑之聲,怒道:「你究竟是什麼人,如再不報上姓名,可不要怪我開罪了。」

  鍾一豪冷冷的答道:「你雖不認識我,可是我卻認識你是嶺南二奇的搜魂手巴天義!」

  此語一出,卻使巴天義大大的吃了一駭,默然索思,想遍了天下綠林人物,仍然想不出什麼人,整天面垂黑紗──

  要知鍾一豪出道江湖之後,只在江北道上,忽隱忽現,和他動手的人,從來很少逃得過他的毒手,縱有一二個人,逃得姓命。但為了保存自己的聲譽,也隱諱不言,誰也不願把自己敗在一個形貌姓名都弄不情楚怪人手中之事,告訴他人。是以鍾一豪雖已取代胡柏齡成了江北綠林道上盟主,並未傳播整個江湖──

  搜魂手巴天義名列嶺南二奇,身份甚是尊祟,當著天下各路霸主之前,被對方直呼姓名,而自己卻不知對方身份來歷,心中甚感愧忿。但他乃見多識廣之人,在未弄清楚對方底細之前,不肯貿然發作。兩道目光投注在鍾一豪臉上,一語不發。

  忽聽一聲大喝,一個全身勁裝年約四旬的大漢,分開人層直衝出來。

  此人身高八尺,臉色赤紅,短鬚如刃,根根見肉,背上斜插一柄金背開山刀,刀面足足有一尺寬窄,只看那沉重的大刀,就可知其臂力過人,襯著他虎背熊腰,高大的軀體,看上去,神威凜凜。

  胡柏齡微一側目,瞧了那大漢一眼,冷然一笑,抬頭望著天上一朵飄浮的白雲。

  那大漢衝出人層,環目怒視了胡柏齡和鍾一豪一眼,說道:「在下嶗山王大康,是那位打傷了兄弟屬下,請出答話。」

  胡柏齡聽他自報姓名,忽然轉過頭來,又瞧了那大漢兩眼,笑道:「閣下可是人稱嶗山三雄之一的勇金剛麼?」

  王大康哈哈一笑,道:「不錯,兄台和在下素不相識,可是聽得江湖上傳言中,說過俺勇金剛麼?」他身體高大,聲如洪鐘,哈哈大笑起來,響徹山峰,引得全場之人,齊齊向他注視。

  胡柏齡淡淡一笑,道:「兄弟久聞嶗山三雄的大名,今日幸會。」

  說完,轉臉他顧,不再瞧王大康一眼。

  鍾一豪忽的站起身子,道:「人是兄弟打傷的,你要怎麼樣?」

  王大康濃眉怒聳,厲聲喝道:「殺人償命,欠債還錢,打傷嶗山三雄的屬下,分明是瞧我們兄弟不起──」其人說話聲音已經很大,這般大叫起來,更是震的人耳際嗡嗡作響。

  鍾一豪冷冷說道:「兄弟一向只知殺人欠債,卻從不知償命還錢。」

  王大康怒喝一聲,大邁一步,忽的一拳,直向鍾一豪前胸擊去。

  他天生驚人神力,又練的外門功夫,一輩擊出,有如鐵槌撞岩一般,帶起一股呼呼風聲。

  鍾一豪冷笑一聲,正想舉手封架,忽聽一個陰森的聲音說道:「王兄暫請住手。」橫裡疾伸過一隻手來,托住王大康擊出右臂肘間關節。

  這人出手奇快,疾如電奔,伸手一托,竟然拿住王大康的右肘,全場都不禁為之心弦一震,連鍾一豪也不自禁的轉過頭來。

  只見那人面如淡金,長髮散披,胸垂花白長髯,身著灰衣,正是發起這次綠林英雄大會的羅浮一叟霍元伽。

  王大康右肘關節被人托住,全身力氣用不出來,側目怒視羅浮一叟,問道:「霍兄出手拿住兄弟肘間關節,不知是何用意?」此言一出,群豪之中一大半忍不住微微一笑,他這般大呼大叫質問於人,不啻自供技不如人,但他卻問的理直氣壯,面無愧色。

  羅浮一叟鬆了王大康右肘關節,笑道:「比武即將開始,王兄心中縱有不平之氣,也望能瞧在老夫面上,忍耐片刻,待一會再說不遲。」

  說完,也不待王大康答話,轉臉望著胡柏齡道:「這位兄台可是江北綠林道上盟主,人稱冷面閻羅胡柏齡的胡兄麼?」

  這幾句話,頓使在場的各方綠林霸主為之心頭一震,不約而同把目光投注到胡柏齡的臉上。

  要知胡柏齡率領江北綠林人物,抗拒少林、武當兩派聯手,獨鬥少林高僧天明大師之事,傳遍了天下,江湖中人,很少不知胡柏齡三字,是以,聽得羅浮一叟叫胡柏齡三字之後,都不禁心頭一跳,轉臉瞧去。

  胡柏齡緩緩站起身子,抱拳笑道:「兄弟已退出江湖,洗手歸隱,不再過問江湖之事,但聞恆山大會之後,竟難自抑制,兼程趕來北嶽,承諸位不棄下愚,允准兄弟佔得一席之位,在下心中感激至深。」

  羅浮一叟霍元伽哈哈一笑,道:「兄弟本已和巴氏兄弟奉柬相邀,只因胡兄行蹤隱秘,無法覓得大駕,難得胡兄及時趕來,使這北嶽之會生色不少。」

  他微微一頓後,又轉臉望著面垂黑紗的鍾一豪道:「請恕在下眼拙,不識這位兄台,但眼下之人,都是江湖上各地雄主,兄台這等故示詭異,黑紗遮面,不覺著有些太小家氣麼?」

  鍾一豪冷冷接道:「爭奪盟主之事,各憑武功,至於在下面垂黑紗,似乎無關緊要吧!」

  羅浮一叟冷哼一聲,道:「藏頭露尾,故弄玄虛,豈是大丈夫的行徑?」

  鍾一豪道:「霍兄如果看不順眼,兄弟待會先請賜教!」此人冷傲異常,言詞犀利,每一句,都使人難忍難受。

  羅浮一叟冷笑道:「好!屆時老夫自當揭去你垂面黑紗,讓天下英雄瞧瞧你廬山真面──」

  鍾一豪道:「祇怕未必見得!」

  羅浮一叟雙目一瞪,神光湛湛的逼射鍾一豪,似要發作。

  鍾一豪暗中運氣戒備,口中卻又冷冷的接道:「霍兄如果等待不及,咱們就先打上一場,然後再吃酒不遲。」他句句字字,都含著挑戰之意,只激的霍元伽一張淡金臉變成了鐵青之色。

  胡柏齡眼看局勢劍拔弩張,大戰一觸即發,趕忙接口說道:「兩位暫請息一時氣忿,待會比武之時,兄弟當拭目一看兩位身手。」

  羅浮一叟冷笑一聲,突然高聲說道:「擺酒。」轉身走到左側一桌坐下。

  他本來預備高踞正中一桌主位,但因座位被胡柏齡夫婦搶了先去,只好退居其次,搶了左面一桌主位。

  這般人都是江湖之上,一方雄主,誰也不願屈居人下,聽得羅浮一叟大叫擺酒,立時紛紛搶奔席位,動作迅快無比,有不少為搶主位,還暗中較量了幾招武功。

  但聞一陣冷笑,怒哼交織,幾股潛力激盪成風,吹的桌椅上黃緞墊子飄飄飛舞。

  搜魂手巴天義目睹大家爭坐主位的情景,冷笑一聲說道:「恆山大會,旨在就我江湖綠林道上,推舉出一位武功高強,才智出眾之人,主盟大局,並非請諸位爭坐上席來的──」

  他話還未完,群豪爭位已息,武功較高之人搶到了主位。

  眾豪剛剛坐好,忽聞一陣噹噹鑼聲起自峰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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