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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六


  黃鶴樓臨江屹立,樓下面酒館林立,林寒青行入緊依黃鶴樓旁一家名叫「江南春」的酒館,選擇了一處僻靜的座位坐下,拉低了頭上氈帽,壓在眉際。暗中,留神著出入黃鶴樓的人物。

  他選的座位,雖然偏處一隅,但視界卻很廣闊。出入黃鶴樓人物,不論從哪個方向行去,皆無法逃過他的雙目。

  他剛剛落坐不久,一個店小二急急的跑了過來,道:「客官,吃點什麼?」

  林寒青道:「配四樣小菜,來一壺好酒。」

  那小二應了一聲,配了四樣小菜,提了一壺好酒,送了上來。

  林寒青志不在酒,倒了一杯,淺嘗一口,立時放下,兩目凝住出入黃鶴樓的行人。

 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得得的蹄聲,四匹快馬,疾馳而至,到了黃鶴樓已一齊翻身下馬。最後一人,接過馬韁,牽著四匹健馬,轉身而去。

 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,端起酒杯,一飲而盡。

  原來,這三人正是韓士公、李文揚和皇甫嵐。

  只見三人四下望了一陣,聯袂入樓而去。

  林寒青心中暗道:這三人提前一天,趕來此地,足見對我林寒青的情意甚深,我既已到此,何不現身相見?

  正待喚過店家,結算酒錢。瞥見一個身著藍衫的少年,帶著一個青衣小廝,直入江南春酒樓而來。

  林寒青仔細瞧了來人一眼,慌忙別過頭去,拉低氈帽,也不再回看一眼。

  原來,青衣小廝正是于小龍,藍衣人卻是李中慧改扮而成。

  李中慧四下瞧了一眼,緩步走到林寒青旁側一張桌旁了坐下。道:「小龍,你那林師兄一定會來嗎?」于小龍道:「我和他從小在一起,知道他的性格,只要皇甫嵐未說謊言,他一定會依約而至。」

  李中慧道:「唉!我因一時猶豫,得罪了他,祇怕他對我記恨甚深。」

  于小龍道:「不要緊,我那林師兄不是小心眼的人,你縱然得罪他,他也不會記恨於你。」

  林寒青暗暗忖道:李中慧竟然療治好于小龍的毒傷,依情依理我都應當面謝她才是。

  只聽李中慧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你可知道,你師兄被西門玉霜毀了容嗎?」

  于小龍吃了一驚,道:「當真嗎?」李中慧道:「看上去倒是不假。西門玉霜詭計多端,依我推想,祇怕不是真的。」于小龍道:「但願他不是真的才好。」沉默了片刻,李中慧又嘆息一聲,接道:「你說,你那林師兄會不會今日提前趕來?」

  于小龍道:「這個我就不敢說了,但他一定會來,決然不錯。」

  林寒青心中暗道:他們一直在談論著我,卻不知我就坐在他們的身側。

 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,傳了過來,緊接著是移動凳子的聲音。

  似是有人在李中慧的桌子上坐了下去。林寒青不敢回頭瞧看,也不知來的何人。

  但聞一個低微的聲音說道:「屬下和李兄及韓老前輩,仔細地查看館樓上酒客,未見林寒青。」

  林寒青一聽聲音,立時辯出來人正是那皇甫嵐。

  但聞李中慧道:「今天才八月十四,也許他明天才會趕來。」

  皇甫嵐道:「盟主一向料事如神,自是不會錯了。」

  李中慧道:「此時此地,不用這般稱呼我,唉!其實我李中慧並不貪權好名的人,要能把西門玉霜逼離中原,我就棄去這盟主的頭銜。」

  他們說話的聲音雖小,但因那林寒青凝神傾聽,故而倒是聽得字字入耳。

  但聞皇甫嵐說道:「韓老前輩發覺了一艘可疑的漁舟,特命在下稟報盟──」盟字說了一半,陡然住口。

  李中慧笑道:「你叫我李先生吧。」

  語聲微微一頓,接道:「那漁舟有什麼可疑的地方?」

  皇甫嵐道:「那漁舟並無奇怪之處,可疑的是那舟上高掛的布招兒,寫著幾個字。」

  李中慧道:「寫的什麼?」

  皇甫嵐道:「翻手掩中慧,笑語驚西門。」

  李中慧道:「嗯!好大的口氣!」

  皇甫嵐道:「韓老前輩發覺漁舟之後,愈想愈覺可疑,特要屬下來稟告李先生。」

  李中慧道:「當今之世,只有一人,可以掛出這等布招兒,那不但不能怪她,而且我還心服口服。」

  皇甫嵐道:「什麼人能夠誇下此等海口。」

  李中慧道:「白惜香!」

  林寒青心中暗道:不錯,白惜香,難道她已魔功有成,重出江湖了嗎?我得去看看才是。

  只覺心中一陣激動,右手一動碰到桌上酒杯,滿滿一杯酒杯飛起,濺落了李中慧、于小龍一身。

  李中慧抖抖身上藍衫,望了林寒青一眼,看他衣著破舊,似是趕車工人,也就未再言語,于小龍卻是一腔怒火,橫跨一步,行到林寒青身旁,一掌拍在木案上,道:「你這人會不會說話。」

  他落掌甚重,酒壺茶盤。齊齊震起,不少菜汁濺落在林寒青身上。

  林寒青生恐李中慧和于小龍認出自己,粗著嗓子抱拳一揖,身體一側,匆匆出店而去。他心慌意亂,忘了付錢,被酒館夥計一把抓住,道:「你要白吃白喝,也該拿出點什麼給我們瞧瞧再走。」

  林寒青隨手摸出一塊銀子,塞入那店夥計的手中,急急轉身,狼狽而去。

  店伙掂掂手中銀子,足足可食用一桌上等酒席,還有餘額可找,但人卻不顧而去。

  李中慧望了那店伙手中的銀塊一眼,道:「這人有些可疑。」

  皇甫嵐霍然離座,道:「我去抓他回來。」急急奔出了江南春。

  約有一盞熱菜工夫,皇甫嵐獨自走了回來,道:「那人身法極快,我繞著這黃鶴樓轉了一圈,未再見他的蹤影。」

  李中慧道:「此地遊客如織,穿梭不絕,藏身極易。」語氣微微一頓,道:「咱們行蹤已洩,快去告訴他們要小心一些。」

  皇甫嵐應了一聲,起身而去。

  且說林寒青離開酒館,匆匆奔向江邊,趁人不注意時,躍上一隻漁舟,藏了起來。漁舟甚大,但卻只有一位梳著雙辮子的漁女,在艙中煮飯。

  他藏在一堆漁網之後,眼看那皇甫嵐匆匆繞了一圈之後,重依原路而回。才緩緩站起身子,正待躍下漁舟,那艙中煮飯的少女,突然轉過臉來,瞥見林寒青,不禁一愣,正待喝叫,林寒青已疾如飄風般躍入艙中,伸手堵住了那姑娘的櫻口,道:「在下被人追蹤,情非得已,躲上漁舟,還請原諒。」說話之間,鬆開了按在那少女櫻口上的右手。

  那少女大約是久年生活在漁舟之上,膽子很大,上下打量了林寒青一眼,道:「你這身衣著、相貌,都不似江湖中人。」

  林寒青心中暗道:她大概是看到我飛躍入艙的快速身法,有所戒懼,我如不肯承認祇怕將弄巧成拙,當下說道:「在下確是武林中人,只是經過了改裝、易容。」

  那少女點點頭,接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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