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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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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知这一装睡,竟又真的沉沉睡去,待他醒来时,房中已燃起烛光。启目望去,只见一角木案上,红烛融融,阴阳罗剎一手支颈,望着烛火出神。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,道:“天色很晚了么?” 阴阳罗剎先是一怔,继而微微一笑,道:“初更刚过,你醒来很久了?” 林寒青道:“我刚刚醒来。” 阴阳罗剎缓缓站起身子,捧起案上一个玉杯,行了过来,说道:“这一杯冰糖莲子汤,你吃下去。” 林寒青接过玉杯,吃了一口,只觉杯中莲子,半生不熟,不禁一皱眉头。 阴阳罗剎讪讪一笑,道:“我从来没有煮过食用之物,煮的不好吃,你要多多担待。” 林寒青道:“煮的很好。”大大两口,完全吃了下去。阴阳罗剎道:“我煮了一锅饭,下面烧焦了,上面还未煮熟,难吃死啦!” 林寒青道:“我腹中正感饥饿,快些取来食用。” 阴阳罗剎犹豫了一下,道:“要是不好吃,可不能骂我。”转身而去,捧来饭菜。 林寒青已然下了木榻,据案大吃起来。 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坏一顿饭菜,一盘鸡炒的一半生,一半熟,一锅饭吃起来一股焦昧,但他腹中饥饿,倒是吃的津津有味,一口气连吃了三大碗饭才放下碗,笑道:“很好吃啊!” 阴阳罗剎娇声笑道:“我知道你故意让我心里快乐,才这般故作违心之言。” 林寒青道:“就算我故意要你快乐,但也不能装的一口气连吃三大碗饭。” 阴阳罗剎一笑而起,捧起碗筷,缓步而去。 林寒青站起身来,舒展一下双臂,心中暗道:似这般清静无为的生活,能过得数十年,倒是欢乐的很。 只见阴阳罗剎双手捧了一只玉杯,走了进来,说道:“吃杯茶吧!”缓缓把茶杯放在木案上。她的举动温柔至极,小心翼翼,生恐惊骇着林寒青一般。 林寒青取过茶杯,喝了一口,登觉满口清香,暗道:不知她在何处?采到这样的茶叶。 阴阳罗剎柔婉一笑,道:“好喝吗?” 林寒青道:“好喝得很,在下生平未曾饮过这样好的香茶。” 阴阳罗剎道:“这是西域天山绝峰的香芝叶,你自然不容易喝到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香芝叶,这等珍贵之物,你从那里得来?” 阴阳罗剎笑道:“此物我收集的很多,如是咱们能够终生相处,足够终身受用。” 林寒青暗道:口气太大了,我终身一世吃茶,岂不要数十斤以上的香芝叶,就算收集丰富,也是难有这许多,心中不信,口却不言,星目顾注,微微一笑。 阴阳罗剎道:“你笑什么?可是有些不信么?” 林寒青道:“如果不作违心之论,却有些不大相信。” 阴阳罗剎道:“哼!你可是认为满杯茶中,尽是香芝叶么?要是如你猜想,那也就不算名贵了,一杯中放上一片,已是满室生香,连吃上三个月,香气深入体内,行经之处,自带有一股袭人的幽香。”语气微微一顿,笑道:“可惜你这张脸生的太难看了,如果你生得好看一些,再满身带香气,不知要制造多少风流韵事。” 林寒青道:“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,如不是西门玉霜毁了我的容貌,如何能遇上姐姐呢?” 阴阳罗剎道:“那西门玉霜这般害你,待你随姊姊学成武功之后,把她杀了就是。” 林寒青道:“当时我心中虽然恨她入骨,但此刻想起来,却又怨恨尽消了。” 阴阳罗剎道:“那为什么?” 林寒青道:“如不是她毁了我的容貌,我如何有此刻这平静的欢愉生活?” 阴阳罗剎道:“此刻你很快乐?” 林寒青道:“我生于苦难,长于忧患,自我记事以来,从未有过片刻平静,欢愉的生活。” 阴阳罗剎起身笑道:“我要出去一下,天亮之前,回来接你上路。” 林寒青原想追问她深更半夜中到那里去,但话到口边,又忍下去,淡然一笑,道:“姊姊请便。” 阴阳罗剎轻轻叹息一声,缓步走了出去。 林寒青等候了一刻功夫,估计那阴阳罗剎已去,扬手一掌,熄去那木案上的烛火,慢慢下了木榻,只觉心中疑案重重,难以自解。 他缓缓在木案旁边坐了下来,忖道:这阴阳罗剎是谁呢?她好像很忙碌,如若她当真是一位从未和人接触过的孤伶人,如何会这般忙碌?白惜香说得不错,她定然是戴着人皮面具,掩去了本来面目来戏弄于我。 一想起白惜香,突觉脑际中闪起一道灵光,记起了白惜香临行前留下之言,说要见她就到太湖埋花居。下面还说些什么?林寒青已无法记起,但埋花居三个字已够人想来惊心,为什么这三个字用的是这样不祥。 白惜香柔弱娇躯,恰似那一朵将要凋谢的花,埋花后,岂不是暗示她葬身之地。一股强烈的冲动,由心底泛升而起。暗道:我一定得去见她,也许去的晚一步。即将成抱恨终身的大憾。 念转意决,霍然站起,暗中运起功力,随手在木案上写道:“我去了”三个大字。他也不知自己的指力,是否已深刻于木案之中,只是聊尽了告别的心意而已。 一剎那间,阴阳罗剎在他心目中地位,急剧的直线下降代之而起的是那弱不禁风的白惜香。 轻启了微掩的木门,抬头望望满天闪烁星光,林寒青暗中运功戒备,缓步出了篱门。一路行去,也不见有人拦阻,直待行出了二里之外,林寒青才加快脚步,施展轻功提纵身法,直奔太湖而去,他自知脸上疤痕难看,如是招摇过市,必将引起万人侧目,索性昼伏夜行,走的又都是偏僻的小径。 这天,天色大明时分,到了太湖岸畔。 抬头看烟波,一片浩瀚,心中暗暗忖道:太湖三万六千顷,水域辽阔,这埋花居在太湖何处? 他一路上夜行赶路,但此刻却是不得不找人问道了,但想到自己,这丑怪之容,和人搭话,必将吓人,只好掏出一袂绢帕,包在脸上,直向那渔舟停泊之处行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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