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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黃榮笑道:「盟主但請放心,區區一點劍傷,豈足掛齒。」當先起身,放步而奔。

  左少白搶先帶路,直奔左家堡。十幾里的路途,在三人快速的奔行下,片刻已到,昔年名動江湖,重閣疊樓的左家堡,早已是面目全非,殘堵斷壁上生滿了雜草,一片蕭索淒涼,臨近村人,自從大劫之後,全都遷居他處,是以左家堡三里內不見人蹤。

  兩扇寬闊的黑漆大門,隱隱仍可見昔年的堂皇景象,只是那門上的黑漆,早已剝落,黑白雜陳,看上去一片荒蕪陰森。

  舊地故居,仍然在左少白腦際間留有著童年的印象,十三年前的慘事血債,仍在他心底深處刻劃了沉痛、哀傷,見故居、憶童年,和八載歷盡了艱辛的逃亡生涯,不禁黯然神傷,斷腸淚下。誰說丈夫不彈淚,只為未到傷心處。

  黃榮和高光,都知他此刻心情,沉痛異常,也不出言安慰,默然的站立在左少白的身後。

  左少白凝望故居,默然垂淚良久,才舉手拭去了臉上淚痕,緩步向前行去。大門內是一個廣大的庭院,左少白還記得昔年庭院中的華貴佈設,如今是荒草及膝,觸目淒涼。

  左少白鎮靜一下心神,穿過了荒蕪的庭院,登上七層石階,直入二門。二門內積葉盈尺,已不復昔年那花樹如錦的繁盛景象,斷垣殘壁,滿生青苔。

  黃榮打量四周環物,雖是殘破不堪,但那宏偉的氣魄,仍然是隱隱看出昔年此堡的華貴、堂皇。

  左少白緩步踏向磚徑上的青苔,直入後院。這是昔年白鶴堡的練武之處,左鑒白傳授弟子武功,即在此處,兩座放兵器的木架,也已經殘破不全。靠東首有一座高大的青塚,滿長著盈尺的雜草。

  左少白指著那青塚嘆道:「左家男女弟子,一百餘口,大約都是在那青塚之下……」

  餘音未絕,突聞黃榮訝然一聲驚叫,道:「盟主請看!」

  左少白順著他手指望去,只見兩個衣著楚楚的人,並肩跪在那青塚之前,不禁呆了一呆,說道:「先父母不見容九大門派和四門、三會、兩人幫,天下皆仇蹤,哪裡來的憑弔之人?」

  高光道:「咱們過去瞧瞧吧!」當先行了過去。

  雜草叢生,落足間帶起了沙沙之聲,但三人一直走近兩人身後四五尺處,兩個並肩而跪的人,仍然是毫無所覺。

  高光重重咳了一聲,道:「兩位朋友,高姓大名,兄弟這裏有禮了。」

  他一連呼叫數聲,那兩人連動也未動一下。黃榮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高兄弟不用叫他們了,如若是兄弟推斷不錯,這兩人只怕早已死了!」

  高光道:「死了嗎?」縱身一躍,飛落到兩人身側,雙手分抓在兩人肩頭之上,扳轉過來一瞧,果是早已氣絕身死,在兩人的前胸上,心臟要害之處,各插一把短劍,深沒及柄。

  左少白一皺眉頭,道:「拔出他胸前短劍瞧瞧看。」

  高光應了一聲,雙手齊出,拔出了兩人致命的短劍。

  這時,正值旭日東昇,日光耀射之下,只見那柄短劍之上,刻著「仇恨之劍」,四個大字。

  左少白道:「奇怪呀,又是仇恨之劍,此人行蹤詭奇,不可輕視……」

  突然住口不言,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重大之事,凝目沉思。

  黃榮低聲說道:「盟主可是懷疑這『仇恨之劍』,和昔年的白鶴堡慘事有關嗎?」

  左少白暫不答黃榮之言,回頭對高光說道:「你查看一下,他們死有多久時光了?」

  高光伸手在兩人的穴道上摸了一陣,道:「不足兩個時辰。」

  左少白道:「你瞧瞧他們是否習過武功。」

  高光又把兩人查摸良久,說道:「習過武功。」

  左少白才轉臉望著黃榮說道:「雖然不敢斷言這仇恨之劍,和我們白鶴門慘事有關,但其中定有些糾葛之處……」

  他輕輕嘆息一聲,接道:「先父母自和九大門派,四門、三會、兩大幫結仇之後,武林中任何一處角落中,都無法使我們安身立命,遍地敵蹤,到處追殺,別人避我們尤恐不及,誰又會在這裏,祭奠白鶴門殉難之人,這人既用了這樣一把說暗器不是暗器,說兵刃不兵刃之物,又精工雕出這麼一個名稱來,豈不是令人生疑?」

  黃榮道:「如若這不是一個陷阱,這仇恨之劍定然和你們左家,有著關係……」

  他望了望左少白手中短劍,接道:「也許是昔年逃出死劫的左家門人?」

  左少白搖頭接道:「據我所知,應該是無此可能。」

  黃榮道:「事實每多難料,盟主也不用為此多費心神了,日後咱們留心追查就是。」

  語聲甫落,突然一陣長嘯之聲,傳了過來。黃榮把左少白手中兩柄短劍搶了過來,低聲對高光說道:「高兄弟,快些把這兩把短劍,插入兩個死人身上,最好是原來傷口。」

  高光接過兩柄短劍,扶起兩個死者,依言把短劍插入原來傷口上。

  黃榮道:「咱們快些隱起身子,別讓來人瞧到。」

  這四周深草過膝,藏身極是容易,三人極快找好一處隱身所在,停下了身子。片刻之後,果然有兩個黑衣大漢,連袂而來。

  左面一人說道:「我瞧今日裏情形有些不對?」

  右面一人道:「什麼不對了?」左面一人道:「咱們幫主有些精神緊張?」

  右面一人道:「不錯,你這一提,我也想起來了,無緣無故,為什麼會突然要到這白鶴堡來,看這份淒涼景象,就不是好兆頭。」

  左面一人突然停了下來,道:「孫兄,你瞧跪在那突起的青塚之前的兩人,奇怪嗎?」

  那姓孫的大漢,道:「是有些奇怪呀!全身僵直,已沒有活人味道。」

  這兩人似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,一見那兩人的跪像,已瞧出苗頭不對。

  但聽左面那人接道:「孫兄弟替我把風,我過去瞧瞧。」縱身一躍,飛了過去,落在兩人身前。

  左少白隱身草中瞧去,只見那人年約三旬左右,肩上插著一柄單刀,伸手一扳兩個並肩而跪的屍體,臉色立時大變,失聲驚叫,駭然而退。

  那把風大漢高聲說道:「金兄、怎麼回事?」

  姓金大漢似是餘悸猶存,口中結結巴巴地說道:「又是那『仇恨之劍』。」

  孫姓大漢躍飛過來,唰的一聲,抽出背上單刀,四顧一眼,道:「金兄,咱們這是第幾次瞧到了?」

  金姓大漢道:「第三次了!我瞧幫主那坐立不安的焦慮神情,只怕是和這仇恨之劍有關了。」

  孫姓大漢道:「金兄言之有理,這地方太過荒涼,咱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。」

  兩人談論那「仇恨之劍」,似是越談越覺害怕,好像那「仇恨之劍」,隨時可以刺入兩人心胸一般。

  姓金的大漢,舉手抹去臉上的冷汗,道:「幫主大駕就到,咱們守在這裏等他也是一樣。」

  他心中的驚悸顯是越來越濃,但死要面子活受罪,寧願忍受那恐怖的顫慄,口裏仍然說的十分強硬。

  孫姓大漢揮動一下手中的單刀,日光下白芒閃動似是要借這揮刀之勢,一壯膽氣,說道:「聽說這突起的大青塚下,埋了白鶴門男女一百餘口屍體,白鶴門因此絕跡江湖!」

  金姓大漢咳了一聲,道:「聽說那白鶴門中逃出了兩位男女,一個渡過了『生死橋』,另一個女的被一位不知名的神秘人物救走。」

  孫姓大漢接道:「奇怪呀!聽說那『生死橋』下,埋藏無數冤魂,數十年來,從未有一人渡過,那小子怎麼走過去的?」

  高光心頭大怒,暗道:「這兩個小子,出口辱罵盟主,非得想法子教訓他們一頓不可。」正待挺身而起,但去被黃榮一把按下,低聲說道:「高兄弟不可造次。」

  回頭望去,見左少白淚珠奪眶而出,滾落在草地上,顯然那兩個大漢的言語,觸到了他傷心之處。

  但聞那金姓大漢說道:「是啊!使人不解的也就在此了,緊追他身後的數十名高手,為要斬草除根,曾有數位武功高強之人,自持能耐,追那個小子,踏上了『生死橋』,卻不料那小子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,追上橋的數名高手,卻一個個翻入了『生死橋』下……」

  孫姓大漢道:「為什麼那小子沒翻下去?」

  金姓大漢道:「他如是也翻了下去,咱們也不用談它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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