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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一


  劉瞎子道:「昨日來了一個年輕後生,說是左鑒白的遺孤,聯絡暗語,一字不錯,想那暗語,只有老夫和令尊約定,其間再無別人知道,他能說出一字不錯,那自然不會冒充了。」

  左少白心神大震,連連跺腳,道:「那人會是誰呢?怎的竟然知道這秘密約訂的暗語?」

  高光突然冷冷插了一句,道:「老前輩,你這一雙眼睛,是真盲,還是假盲?」

  劉瞎子道:「不瞞三位,老夫這眼睛,並非全盲,但也只不過可見到四五尺內的景物,而是隱隱辨貌,難見詳微。」

  黃榮道:「老前輩既然可見四五尺內的景物,想來定然對那昨日來此少年,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,不知是否可以指出他的特徵?」

  劉瞎子沉吟了一陣,冷冷說道:「老夫縱然記得,但也不會說給你們,如若那人是假冒而來,老夫又如何能信得過你們不是假冒?」

  左少白急道:「晚輩這約定隱語,可有錯誤麼?」

  劉瞎子道:「一字不錯。」

  左少白道:「這隱語既然不錯,老前輩何以還是不肯相信晚輩?」

  高光個性爽直,接道:「天下人都可以假冒,但決無人假冒別人的兒子。」

  劉瞎子接道:「但那人說的隱語,也是一字不錯,這隱語只有那左鑒白和老夫知道,如非由左鑒白親口說出,別人如何得知?」

  左少白長長嘆息一聲,道:「老前輩請仔細的想一想,那人說的隱語,當真是一字不錯麼?」

  劉瞎子道:「這幾句話,在老夫的心腹之間,翻騰了十餘年,別說錯了,就是稍為猶豫一點,老夫也要好好盤問他一下。」

  左少白道:「老前輩可問了那人的姓名麼?」

  劉瞎子道:「當年老夫相故友左鑒白約訂隱語之時,有言在先,不追問來人的身世姓名,我想那是令尊深謀遠慮的用心,他仇蹤遍地,只要和他有關的人物、事情,隨時都有人暗中監視,老夫如若盤問那人身世、來歷,或將會洩露機密,老夫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自是不便擅背約言,盤問來人的身世和姓名了。」

  左少白長嘆一聲,道:「晚輩千里迢迢,趕來此地,想不到一日之差,落下了一場大恨。」

  劉瞎子緩緩坐了下去,道:「孩子,你當真是我那故友左鑒白的骨肉嗎?」

  左少白道:「老前輩如不相信,晚輩當就記憶所及,說出家父的形貌。」

  劉瞎子道:「昔年之事,老夫雖然不知詳情,但卻約略的知道梗概,只要老夫能確定你是故友之子,極願就我所知,告訴你一些經過。」

  左少白道:「老前輩要如何才能夠相信?」

  劉瞎子道:「令尊在世之日,叱吒風雲,江湖上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,能夠說了他的形貌,實不足取信老夫。」

  左少白道:「這就叫晚輩為難了。」

  劉瞎子道:「不用為難,老夫倒有一個可行之策。」

  左少白道:「願聞高見?」

  劉瞎子道:「白鶴門下,有三招救命絕學,老夫以手中竹杖,和你過招,我雙目雖然無法看的清楚,但你只要施用出來,老夫必可感覺得到。」伸手抓起竹杖,接道:「咱們現在試試吧!」

  左少白心中暗暗叫糟,口中卻急急接道:「老前輩這法子雖好,但晚輩卻不會白鶴門下的武功,難以奉陪。」

  劉瞎子竹杖一頓,道:「胡說,老夫幾乎被你騙過去了。」竹杖一揮,呼的一招「橫掃千軍」,攔腰掃了過來。

  這室中地方不大,他這一杖橫掃,佔滿了整個房間,左少白如不硬接他的杖勢,只有退出室外。

  高光怒聲喝道:「不講理的瞎老頭兒,我家龍頭大哥,只不過是不願和你一般見識,才這般謙讓,難道怕你不成?」

  喝聲中左少白已然閃出室外。黃榮隨在左少白的身後,退出了室外,高光卻避到室角,躲開了那重重杖影的一擊。劉瞎子目力雖然不行,但耳朵的靈敏,卻非常人能夠及得,竟然聽出還有一人未曾出去,竹杖一伸「金龍探爪」,點向了高光。

  這時,高光那一雙判官筆,已然取在了手中,左手一揮「手揮五弦」,擋開了竹杖,右手判官筆一招「飛錢撞鐘」,點了過去。劉瞎子身子一個斜裏翻身,避開了判官筆,竹杖連連伸縮,眨眼間,連攻四招。這四招不但招術詭奇,靈幻莫測,而且力道也十分沉猛。

  高光雙筆齊揮,左封右擋的才算把三招讓開,剛準備反擊,忽見那劉瞎子一收竹杖,倒躍而退,竹杖一挑軟簾,閃入內室之中。高光一皺眉頭,道:「黃兄快去攔住後窗,別讓瞎老兒溜了。」

  黃榮唰的一聲,拔出長劍,疾躍而去。左少白口雖未言,但心中也已動了懷疑,暗道:一個身負如此高強武功的人,豈肯在這等荒涼的所在,一住十餘年,為人卜命度日,唉!可惜父親生前談起這劉瞎子時,未曾提到他是否有著很好的武功?

  只見高光雙筆護住前胸,高聲說道:「瞎老兒,你有什麼苦衷和為難之處?儘管說出來就是,咱們決不強你所難,如是想躲起不見,我可要放把火燒你這座茅草棚了!」

  但見軟簾一起,劉瞎子緩步走了出來,右手中多了一把匕首,冷冷說道:「那一個躲你們了?哼!我劉瞎子也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,可憐我雙目已盲,無法替我那左大哥報仇雪冤,忍辱偷生,替他保存遺物,我雖然不知那是何物,但想來定然重要異常,是以我不能死,但此刻不同了,左大哥托存之物,已有他繼承衣缽的人取去,劉瞎子死亦無憾,今日我倒要和你見個真章,拼得一個我夠本,拼得兩人也算替我們左大哥報個仇了……」

  他微一頓,接道:「不論你們用什麼方法,也別想讓我說出一點秘密來,我劉瞎子眼黑心不黑,事先說明白,我這把匕首通體有劇毒,見血封喉,原來留作為我那左大哥報仇之用,但你們既然找上門來,那是更好不過,如若我打你們不過,這把毒刀,就是我自裁之物!」

  左少白道:「老前輩請放下兵刃,咱們推心置腹開誠佈公的談談。」

  劉瞎子道:「不用談了,我已知你是誰。」

  左少白暗暗忖道:這人雙目難見景物,偏是又這麼認定死理,當下說道:「老前輩認為我是誰呢?」

  劉瞎子道:「我雖不知道你的姓名,但卻知道你們是一丘之貉,哈哈,想從我劉瞎子的口中,掏出什麼消息,那是白費一番心機了。」

  高光雙筆一順,怒道:「好啊!瞎老兒!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般糊塗的人。」正待出手,突聽左少白嘆息一聲,道:「高兄,此事怪他不得,不用逼他了,咱們走吧!」

  劉瞎子冷笑一聲,道:「你們再去多請些高手來吧!就算是來上一百一千人,我劉瞎子也是一樣的不放在心上,哼哼,大不了是一條命。」

  高光憤怒退出,招呼黃榮,一齊離開了荒涼茅舍,說道:「這瞎老頭子,老的糊塗了,硬是不信盟主的身份,他不想想,天下哪有冒充別人兒子之理?」

  左少白道:「適才聽他之言,似是和先父交誼甚深,他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我不知白鶴門下的武功,那是難怪他要懷疑了。」

  高光道:「難道咱們就這般罷手了不成?」

  左少白道:「唉!眼下他已把咱們看成了不世之敵,如想取信於他,實是困難無比,別說他是先父的故友,就是和先父毫無交情,咱們也不能無緣無故的逼退死他,何況此事屈不在人,想不到一日之差,竟造成這大憾事!」

  黃榮道:「盟主見解精闢,調查細微,胸襟氣度無一不使人心折;但人心難測,難道不會故意裝作麼?」

  左少白又道:「看他形色的激忿,決不似偽裝做作,只有另行籌思一個法子……」

  高光突然接道:「我瞧那瞎老頭老奸巨猾,八成是假裝的。」

  左少白道:「江湖險詐,咱們固然是不得不防,但那劉瞎子卻不是險詐之人。」

  他幼小飽經難險苦難,流亡天涯,小小心靈中歷盡了悲歡離合,酸甘苦辣,這些磨折苦難,使他有了較常人為早的成熟,也使他養成過人的辨識善惡之能。

  那高光為人看上去奔放粗豪,不善心機,但卻是個粗中有細的人,搖頭說道:「棋差一著,滿盤皆輸,那遺物既然對盟主重要無比,豈可就此放手,不如咱們在附近隱藏起來,暗中查看那劉瞎子的舉動,再作決定如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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