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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沙无赦不由面罩疑云,有些感到怪异。

  因为,巴沁格是族中的勇士,也是一个“飞毛腿”的总报头目,派在回汉交界的武威张掖。

  他不但是武、张两地回人总管,也是专责监管回人入汉、汉人入回的总负责人,脚底下的快,在回族中数一数二,做事,更是精明干练。

  巴沁格见主子沉吟不语,急忙扑地跪倒,行起大礼来,双手向前伏地朗声道:“小的无能,愿受我族族规处罚!”

  沙无赦尚未回答。

  “阿弥陀佛!”

  一声清朗的佛号,宛如午夜洪钟,响彻入云。

  在场之人全都霍然而惊。

  连沉稳的沙王爷,也不由愕然发愣。

  就在众人尚未回过意来之际。

  一个头戴草笠,笠前垂着尺五长的遮面黑纱,看不清面目,一身淡灰僧袍,黄色扎脚褐裤,多耳方外布鞋,步履踏实的和尚,徐徐沉稳的向香案前走来。

  沙无赦双手平伸,止住手下抽刀的势子,插腰岳立,原地不动。

  这种临危不乱的冷静,只有“探花”沙无赦才能有这份定力。

  那和尚僧袍飘飘,到了香案前丈余之处,右手数着念珠,左手打着问讯:“阿弥陀佛,沙王爷,恕小僧鲁奔了。”

  沙无赦略微一愣,心想:“好熟悉的口音。”

  他心念虽动,表面上毫不着相,十分开朗的道:“大师太谦了,远从中土,前来宏扬佛法,教化我回族子民,本王十分欢迎。”

  “不!”那和尚却连口否认,接着道:“贫僧前来回疆,并不是为了宏扬佛法,沙王爷不必过奖!”

  沙无赦淡淡一笑道:“哦!大师的目的……”

  和尚扬声道:“拜访故旧。”

  “更妙。”沙无赦洒脱的道:“我族原来有大师的故交,敢问大师法号怎么称呼?故交又是何人?”

  那和尚闻言,也岳立不动,高诵了声佛号:“阿弥陀佛!贫僧佛名‘无我’,故旧就是王爷你!”

  此言一出,沙无赦不由骇然而惊,

  他急忙走出香案,趋前几步,伸出双臂,十分诚挚的朗声道:“原来是少庄主司马骏兄,一别十年,想不到还记得沙某。”

  无我打个问讯道:“司马骏已成过去的孽障,无我两字已经说明。”

  沙无赦忙道:“回疆虽是化外,待客仍然以礼,请到帐中一叙,别后渴念!”

  无我冷漠的道:“这就不需了。”

  沙无赦道:“少庄……哦,大师何必见外,再说,回疆大漠茫茫,既无客舍,也无族邸,可没有中土方便,远来客旅,我族一样款待。”

  他不等无我回话,转首对手下人道:“神篷设宴,这位大师是本王好友。”

  无我打量着不能再行推却。

  事实上,回疆一片沙漠,行旅除了自备饮水乾粮之外,大都寄宿回人帐篷,即使露宿也要自备帐幕,升起营火。

  原因是,沙漠之中,入夜酷寒,日间与夜间的温度有天壤之别。

  这时——

  两侧的护卫已忙着收拾起香案,有的忙着置办酒宴,拨炽帐篷内的火炉。

  “请!”

  沙无赦先前本来要上前拥抱,握着无我的手,同步进帐。

  但是,他乃聪明绝顶反应快捷之人,已发现无我肩头微动,有缩手退后的架式,故而倒让半步,单掌肃客。

  无我略一点头,语气依旧冷漠的道:“王爷待故人如此,贫僧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
  “哈哈……”

  沙无赦爽朗的一笑道:“这是十年来首度有故人来访,当然是回疆的上宾!”

  帐篷内牛油火把高烧,剥剥喘喘直响,一个极大的铜鼎,吐着熊熊的火舌,温暖如春。

  铜火炉左右各安有一个坐位,分列着回疆难得一见的檀木太师椅,铺着两张乌黑发亮的熊皮。

  太师椅前,却是藤编的架桌,上面大壶的羊酪,生烤的牛肉。

  无我入座之后,口诵佛号道:“大施主,贫僧十年未沾腥味,实在无福消受。”

  “哎呀!”

  沙无赦不由失声的叫了起来,回头向身后的侍女吩咐道:“大师茹素,快,快换斋味来!”

  侍女等连忙撤去牛肉羊酪。

  另外,也真快,已有两个侍女,捧出一小藤篮春莲雪梨,还有大拇指大小的紫晶晶葡萄,还加上白面馒头,一小钵艾芜清汤。

  沙无赦拱手道:“大师,你我乃是故友,虽得相会,容我以汤代酒,聊表沙某一点敬忱。”说着,一大钵羊酪,仰脸一饮而尽。

  无我和尚随手拈起一个白面馒头,三口两口吞了下去,也举起钵子吸了两口,才道:“王爷当年英俊挺拔,几度进入中原,豪名遍及宇内,钦点探花,文采风流,武功卓绝,今日统领全疆,南面袭爵,男子汉、大丈夫,可谓实至名归!”

  他侃侃而谈,语意似甚诚挚。

  沙无赦闻言,轻声一笑道:“少庄……哦,我又忘了,大师,四大公子以你为首,而今,超凡入圣,真乃是宿有慧根,令我羡煞。”

  无我和尚忽然提高了嗓门道:“四大皆空,虚为无我,贫僧对当年一派荒唐,除了一件事之外,几乎完全忘却,都不在念中了。”

  沙无赦道:“哦,那一件事致使大师念念不忘,沙某可得闻乎?”

  无我和尚道:“当然,而且贫僧就因要与王爷说明而来!”

  沙无赦色然而喜道:“噢!愿闻其详!”

  不料——

  无我和尚挺胸晃垂在眼前的黑纱,语意十分肃杀的道:“你沙王爷对贫僧的诸多照拂,就是贫僧压在心中十年难忘的事!”

  此言一出,沙无赦不由身子一震。

  因为,无我的语意虽然平静,但隐隐中含着无限杀机,满腔怒火,分明是抑压在内心足足十年的一股怨怼之气,要在言语之中泄散出来。

  这是来意不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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