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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五


  說話之人,正是「江南醉儒」高鏡光,他歪歪搖搖的站了起來,用袖子揉了揉惺忪睡眼,又道:「咱們窮人沒有見過場面,此番只道這洱海大會,定有熱鬧可看,這才不遠千里而來,那知道卻跟我窮秀才在三家村教學生一樣的,只是口講,早知如此,我也不趕這場熱鬧了──」

  「九陰蛇母」莫幽香臉上一紅,道:「高大俠能賞光來到洱海,實是本教的光彩,高大俠的『伏龍八掌』與『天星筆法』獨步武林,飲譽天下,今日既然來了,也是機緣湊巧,少時,少不得要請你露兩手絕招,也好讓咱們見識見識你那享譽武林的武學!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呵呵一笑,道:「我這兩手,可談不上絕學,我人雖窮,可窮得大方,絕不吝嗇,你若有興致,窮酒鬼肯定奉陪就是。」

  「瞎仙鐵笛」羅乙真,見「江南醉儒」與「九陰蛇母」莫幽香,搶上了交道,怕他們說翻了,真的立時出手,是以,微睜雙目,侃侃說道:「莫幽香,你我黃山一別,我只道你從此以後改面革心,重新作人,誰知你頑惡成性,不知悔改,甚且變本加厲,成幫立教,為害江湖,荼毒武林,恨只恨老夫當年一念之仁,未能做除惡務盡,致留下此患,如今,你膽敢舉此洱海大會,柬邀天下英雄,看你定然是自認為羽毛豐滿,才敢如此膽大妄為,再聽你方纔講說,仍耿耿於往事,這也難怪,不過,好者老夫既然來到洱海,以前舊事,自是要稱你心願,作一了斷,現在,咱們多話拚作少話講,你舉此洱海大會,心裡究有何打算?不妨痛快說將出來,咱們全是老江湖了,還用得著藏藏隱隱的嗎?」

  「九陰蛇母」莫幽香,嘴脣輕挑,正想開口,但「瞎仙鐵笛」羅乙真伸手一阻,道:「且慢!」

  莫幽香轉臉道:「羅大俠還有何見教?」

  「瞎仙鐵笛」笑道:「今日洱海大會,咱們是叨兩位主人之光而來,直到如今,何以不見那位名震關外的佛心島主蒞場?」

  右邊棚中,突然傳出哈哈大笑之聲,道:「照呀!主人不到,正戲那能開場呢?我說,老蛇母,你可不能坐門欺遠,難道兩家的事,你一人就能全挑得下來嗎?」

  話聲未落,一個禿著光光的壽星頭,身穿個補下綴的大袍,腰上捆著一條大藍布腰帶,鬚眉俱白的老者,這老者衣袂飄飄,尤其是左邊大袖,空空飄飄。

  「九陰蛇母」莫幽香,一見來人,臉色微微一變,但她並不是心懼來人,而是覺得自己這洱海總壇,雖然比不上銅牆鐵壁,但這次為了柬邀天下武林道上高手來此,所以把一座洱海的三島四洲佈置得森嚴萬分,然而這警戒森嚴的洱海,讓人輕易進入,竟卻一無所知,怎不會她心中大感震驚,是以她一見來人進入場中之後,臉色頓時微變,不過,「九陰蛇母」乃是當今最難纏的女魔頭,手段和經驗是何等老到,只眨眼之間,立時又回復原有神態,黛眉一挑,鼻子裡微微冷哼了一聲,道:「我道是誰有這等出神入化的技藝,原來是董幫主──」說罷又微微冷笑。

  「獨臂丐王」董天臣呵呵朗笑,道:「不錯,老叫化可算是不速之客了,老化子來得冒冒失失,有擾盛會,實是失禮。」

  「九陰蛇母」莫幽香柔聲謙然道:「董幫主說那裡話來,你大駕原是我們主客,只是俠蹤四海,雖有請柬交與貴幫,但直到今天,仍未見大駕光臨,我只道請柬未能交到大駕手中,想不到依然趕到。」說到此處,轉臉向著左邊左棚略略示意,道:「貴幫主既然趕來洱海,參與此會,就請入席吧!」

  「獨臂丐王」董天臣抱拳一個環揖,道:「老叫化子打斷了諸位的興致,罪過,罪過。」說罷,又對「九陰蛇母」莫幽香,道:「良會時短,咱們也不必耽誤,還是辦正事要緊,依老化子說,還是請遠來的主人到場,大家既好瞻仰關外武林領袖的威儀,同時也好說話辦事。」說話時,人已走到棚中座上。

  左右兩座棚中,群豪哄哄一陣交談。

  「九陰蛇母」莫幽香點了點頭,回顧了身後金銀二童一眼,那銀衣童兒,飛步而出,揮動手中銀旗,立時西北角上,燃放起一串火炮信號。

  約有一盞熱茶工夫,疾炮九響,接著西北角的綠林內,湧出一片金黃,片刻工夫,那金色竟是十個身著黃衣黃履之人,執著十面黃旗,那黃旗上面,各繡一圓形「佛」字。

  黃旗之後,約有十一二個高矮不等之人,前呼後擁地護著一個身穿黃袍,鶴髮直垂腰際的老人,如風送雲一般的直奔會場而來。

  「九陰蛇母」莫幽香,走下座位,由四名紅衣少女相護,帶著金衣童兒來到場中相迎。

  那肅立場中的銀衣童兒,一聲高唱,道:「教主敬迎島主大駕──」那邊十面黃旗,此時也已來到中央,倏的分列兩排,轉瞬間,那一群人也就到了當場。

  莫幽香以地主之禮相迎,然後二人面對竹棚,齊聲道:「九陰教主,佛心島主敬領諸位盛情。」說著齊向中央竹棚座中走去。

  左右兩座棚中的群豪,自然也欠身答禮,待場中之人走進中央竹棚坐定之後,再仔細觀看。

  佛心島主遠居關外,除了「瞎仙鐵笛」幾人認識之外,別人都不認識。

  那隨同佛心島主同來之人,識者也不甚多,只知其中有「長白七怪」、「蓬萊雙煞」,另外那黑衣的老者朱一品,不過只有「聖手醫隱」陸天霖與「金翅大鵬」方雲飛知道而已。

  傅玉琪一見佛心島主來到之後,臉色表情立時嚴肅起來,緊緊握住「聖手醫隱」的手。

  坐在他身邊的貞兒與小琬,也都發覺傅玉琪神情有異,不約而同的低聲叫了聲:「琪師哥。」

  歇了片刻,佛心島主緩緩離座,恭恭敬敬的作了一個環揖,道:「在下遠居海隅,對中原武林,雖然心儀已久,但總苦於山川阻隔,是以無緣拜會中原武林道上的朋友,此番欣蒙九陰教教主柬邀,這才下定決心,毅然入關,今日幸會諸位,均為一時俊彥,尚祈不吝賜教,那就是我們化外人之幸了。」

  「獨臂丐王」董天臣已知此人的底細,怕他以甜言蜜語,分散了大家敵愾之心,是以立即接口,道:「從古以來,宴無好宴,會無好會,今日洱海之會看來也絕非講仁說義的場所,你也用不著咬文嚼字,盡撿好聽的話來說,你們的用心,在場之人,雖然不能完全瞭然,可是今天與會之人,也不是三歲孩童,任你舌翻蓮花,也掩不住你們的奸險用心──」

  丐王話還未完,中央棚中,那佛心島主身側站起一個頭大如斗,面大如盤,身短五尺,面目猙獰,年約四十多的壯漢,他翻著一對紅絲的血眼,聲如綻雷,道:「你這老要飯的是何人?膽敢對咱們島主惡言不敬,待──」

  此人姓厲名摩,乃是關外出名凶煞神,因他生得短怪,所以稱「矮靈官」。「矮靈官」性烈如火,一聽「獨臂丐王」指斥佛心島主,立時沉不住氣。

  但佛心島主卻依然神情如舊,未待厲摩發作,立即阻止他道:「厲摩不得無禮,此位乃中原丐幫董幫主,是當今有名的丐俠,你還不坐下。」說到這裡,又對「獨臂丐王」董天臣,道:「我這厲兄弟乃是個渾人,還望董幫主海涵一二才好。」

  這時中央棚中席上的「長白七怪」,已站起三怪,向佛心島主,道:「這些人倚老賣老,島主對他們又何必這等謙恭,以我兄弟看,還不如下場找個公道──」

  三怪話說得十分狂傲,立時引起左右兩棚中人的激忿,棚中響起了一陣喧嚷。武當派掌門人柏陽道長,手執拂塵,口中宣念了一聲:「無量佛!」道:「善哉,善哉,今日之會,原本是無法善為罷休,還是這幾位說的對,依貧道看,是劫數,都難逃,不如早作了斷好。」

  柏陽道長乃武當高人,平日修養極深,今天竟一反往昔,是以他此言一出,全場中人,都不禁轉眼對他看去。心中也知武當定與「長白七怪」有段外人不知的過節。

  就在這時,「長白七怪」一起立身離座,柏陽道長也面露殺氣,右手拂捻著拂塵,四名武當弟子也都立在柏陽身後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一晃腦袋,道:「今天盛會難得,如來還是好散好,我看不如雙方各推令主,約定章法,豈不比亂摸亂捉好。」

  「九陰蛇母」莫幽香應道:「如此也好,今天這洱海大會,我莫幽香乃是地主,所以我們這邊,就請艾島主司令,貴方何人主令?」

  佛心島主忙著攔道:「不敢,不敢,老朽可謂化外之人,如何敢主此大局?」

  莫幽香沒有容他說完,笑道:「我身為此間主人,自不便多有僭越,島主譽滿關外,德高望重,今日主持貴我兩家大局,正是合適,島主也不必再謙,自我以下,從此刻起,皆聽令行事,如有不遵,島主只管依令行事便了。」說時嬌艷的臉上,現出一片肅穆之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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