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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八


  「江南醉儒」擊落三枚七毒「燕尾追魂針」之後,天星筆向外一斜,逼止住邱三波的進襲,一面說道:「邱三波你也不害臊,你這馳名江湖的歹毒暗器,竟好意思拿出來對付一個後生晚輩,也就太不光彩了。差點兒害我窮秀才跟你賠上一隻破鞋子,唉!真是害人不淺。」說著向前跨了兩步,伸腳穿上鞋子。

  原來「江南醉儒」一見邱三波「燕尾追魂針」乘隙出手,就知傅玉琪經驗不夠,絕無法避讓,情急之下,祇得手足並用,右腳一踢,踢出一隻破鞋,擊開射向下盤的毒針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笑瞇瞇的穿妥鞋子之後,望著「陸地神魔」笑道:「邱三波,聽你口氣,明明是衝著我窮酸而來,怎麼到頭來,卻只顧欺侮孩子們呢?」

  「陸地神魔」吃「江南醉儒」一頓揶揄,一張長而無血色的馬臉,更加難看,森森的一陣陰笑,道:「你不要嘴上刻薄,數十年來久聞你『伏龍掌』和『天星筆』名震大江南北,今天既然有這等機緣,我邱某人少不得要領教幾招。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一晃腦袋,笑道:「好說,好說,高某也久仰你七毒『燕尾追魂針』今天也該讓我見識見識了。」

  「陸地神魔」道:「你我事情未了,今天我絕不用『燕尾追魂針』。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道:「好,我也絕不施『伏龍掌』,只要你能在三十招內保得不敗,我高某人願退出江湖,永不過問武林中事。」

  「陸地神魔」接道:「我若在三十招內真的敗在你手,我邱三波掉頭就走──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急道:「你走不得!」

  「陸地神魔」不知「江南醉儒」是開慣了玩笑,不由一楞,道:「怎麼?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道:「你如一走,咱們的事交給誰辦?」

  邱三波皮笑肉不笑的一笑,道:「青山不改,綠水長流。任那天下再大,我邱三波總能找得你就是。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點頭笑道:「好得很,好得很,只要你有此豪興,我窮酸反正終日無事,到那時必定奉陪就是。」頓了一頓,又道:「話已說明,你就動手吧!」

  「陸地神魔」不愧是老江湖,微一抱拳,道:「邱某恭敬不如從命,我放肆了,高大俠你請接招吧。」蛇頭杖呼的一聲,捲帶起一股勁風,一招「橫掃千軍」猛向「江南醉儒」中腰橫掃過去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遊戲江湖,除了「伏龍掌」與「天星筆」法之外,尤擅機巧迅快的輕身功夫,這時一見「陸地神魔」杖到,既不避閃,也不用筆封擋,但見他挪步滑身,竟超越在杖風之前,兜了個大圈子。

  「陸地神魔」這一杖,出手的是何等迅快,呼的一響,捷如電光石火,那裡想到「江南醉儒」竟能跑在這電奔般的杖勢之前,邱三波闖蕩江湖幾十年,看得他實在不敢相信。一翻三角倒掛眼,就勢又是一招「枯樹盤根」,一招過後,招勢不變,呼呼連掃三杖。

  邱三波連環掃出三杖,在他想對方總該避讓了,同時一面睜大眼睛,凝注對方,看他究竟是用什麼身法閃避,他呼呼呼三杖同一時間連續出手,可是「江南醉儒」原地不動,連一寸也未移跨,甚至連上身也未見人家晃動,就這般輕而易舉的避開三招。

  「陸地神魔」看的硬是不甘信服,心中忖道:「難道你這窮秀才,還會什麼邪法門不成嗎?」

  他心中雖然這般在想,手中蛇頭杖,卻毫不遲疑,順杖勢一揮,杖演「野火燒天」似打似挑,當胸襲到「江南醉儒」哈哈一笑,右手緩緩一抬,天星筆已鑽進杖影的隙縫之中,直向邱三波「曲池」穴點到。

  「陸地神魔」全力襲敵,也沒有料到對方那支天星筆竟會乘虛而入,而且這一進招,看似慢條斯理,緩慢無力,那知還未觸及肌膚,早就有一股內勁刺到,心中不免大吃一驚,這時要退也沒辦法退,趕忙先運功閉住穴道,收回蛇頭杖,一沉一旋,想往天星筆上砸。

  那知「江南醉儒」不慌不忙,渾如無事一般,天星筆也竟向蛇頭杖上迎去,筆杖相觸,既沒有容邱三波封砸,也未施反架,只見他右腕翻抖,天星筆緊貼著蛇頭杖,縱出一圈連枝筆花。將蛇頭杖一絞,邱三波只覺得手中的蛇頭杖,竟是無法握持,持杖的雙手,也是微微一麻,蛇頭杖幾乎脫手墜地。

  「陸地神魔」心中一怔,再看「江南醉儒」已收住筆勢,嘻皮笑臉的瞧著自己,邱三波仗著一支蛇頭杖與七毒「燕尾追魂針」縱橫江湖,雖然已連折幾招,心中那裡就肯認輸,怪眼一翻,八字眉一聳,暴喝一聲,蛇頭杖一招「神龍望尾」左打右擊,分向「膺窗」「商曲」二穴攻去,這一招快速無比,蛇頭杖首尾兼用,使人防不勝防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見邱三波施出殺手,微微一笑,天星筆招演「銀漢雙星」筆頭飛翻,柔中帶剛,似砸非砸,似封非封的化解過去。

  「陸地神魔」正待撤招變招之際「江南醉儒」陡的左掌驟出,一翻掌,已握住杖尾,這一著神速絕倫,邱三波連做夢也未想到,只在收杖撤招之時,忽覺不對,再一瞧,方知杖尾已落在對方之手,兵器吃對方奪住,已就成了敗局,只是邱三波生性怪異,依然不肯服輸,馬臉一陣僵紅,猛加真力,往回一帶,那知不加勁強奪還可,這一加勁,反震的力道更是猛烈,只覺雙手一軟,心氣虛浮,兩手便已失去控制之力,蛇頭杖幸被「江南醉儒」握住,如若不然,勢必脫手墜地不可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雖然遊戲江湖,卻依然不脫讀書人本色,處處都兼顧「忠恕」二字,這時震雖是震退邱三波那馬臉上泛起的僵白之色,再看傅玉琪與貞兒睜睜的望著自己和邱三波動手,心想:「『陸地神魔』在江湖上也是有體面的人物,在後輩面前,還是多少替他留著顏面,免得使他做不得人。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心存仁厚,雖是奪過蛇頭杖,卻不往裡帶,隨即又往邱三波手中一塞,自己卻又面含笑意的外移了一步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奪杖、還杖、後撤,這幾個動作,不過是剎那間之事,投手舉足,快捷無比,根本就沒有讓傅玉琪和貞兒看到,但卻就是沒有瞞得過「玉蜂娘子」女兒龔小琬。

  原來小琬純稚無邪,心裡一片平靜,何況在武學上更深得「千愚書生」寶笈上的絕學,她一見雙方動手,只靜靜的在一側聚精會神的觀看,她心中既不氣惱,又無旁騖,是以「江南醉儒」快捷的動作,她全看在眼裡,但她卻無法明瞭「江南醉儒」的用心,心裡只覺得奇怪,暗地裡「噢」了一聲──

  那裡「陸地神魔」雖是接過蛇頭杖,但一張長長馬臉上的氣色,反而更加難看,他沒有料到「江南醉儒」會這等仁厚,卻只道他存心戲辱自己,接過了蛇頭杖,再一看「江南醉儒」站在旁側微微含笑,心說:「你賣的什麼狂?」躍步揮杖,直攻過來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一見「陸地神魔」來得橫蠻,心道:「你這怪物也未免太不識情趣了,我有心成全你的體面,你卻不知好歹,好罷,我總叫你輸得心服就是。」

  心念一動,不再遲疑,天星筆一抖,正待迎擊蛇頭杖,突然縱身向後一躍,朗聲大笑道:「不要見怪,不要見怪,我窮是窮,可是還沒有窮到連禮也沒有的地步──」說罷又是一陣大笑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這一笑一說,弄得幾人都不知究裡,尤其邱三波更感困惑,不覺撤回杖勢,望著「江南醉儒」道:「怎麼?你難道還要跟老夫故作玄虛,變什麼戲法嗎?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一整臉色,道:「邱三波,你也太不夠江湖道義了,怎麼約了朋友來,也不出來相見,讓人家在一邊冷著,豈不說我窮人不講理嗎?」

  「陸地神魔」臉現迷惘,正欲答辯,猛然同時響起了一聲「阿彌陀佛」「善哉,善哉」山邊大岩石後,轉出來一僧一道。

  二人年紀都在五十開外,那和尚手托銅缽,身軀肥大,那羽士背插長劍,手執拂塵,體格卻是十分瘦弱。

  邱三波一見二人出來,面上陡露殺氣,但隨即平伏,鼻子裡冷哼一聲。

  這一僧一道未容「陸地神魔」開口,雙雙緩緩走過,合十,稽首對「江南醉儒」施禮,道:「打斷高大俠雅興,實是罪過,萬祈海涵。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答道:「好說,好說。」

  那道士又轉臉對「陸地神魔」道:「邱三波,你大約不會忘記貧道吧?」

  邱三波冷哼一聲,臉上陰惻惻一笑。

  那道士又道:「好,你既然還識得貧道,想來也絕不會忘了五年前之約,現在約期即屆,你到底如何打算?」

  「陸地神魔」冷冷笑道:「老夫行走江湖,從來不失信於人,五年前之約,定當不會缺漏,你等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?」

  那道人也不發怒,應道:「你我之間,可用不到什麼小人君子的,只要你記得仙霞觀的幾位老朋友就是了,不過期限無多,你大駕何日光臨,最好能給咱們一個準期,也好迎迓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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