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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一


  「玉蜂娘子」女兒見來勢奇猛,倒也不敢大意,一挫腰,身隨風起,竟似貼在「東嶽散人」身後一般,凌空躍騰。

  唐一民奇襲落空,方落實地,身後響起了銀鈴般的聲音道:「三招已過,我可要還手了。」唐一民霍的轉身,就在這轉身抽步之際,手底一緊,再招「玉尺量天」二次又襲到。

  「玉蜂娘子」女兒,挑眉微笑,右手一送一帶,叭的一聲,一條柔紗,疾如出洞毒蟒,擺頭吐信般的直捲劍鋒。

  唐一民這時已被逗得火起,不信這條輕紗能有多大妙用,是以存了相試之心,猛吸丹田,力貫劍身,向捲來的紗帶挑去。

  「玉蜂娘子」女兒似看出敵人的用心,右手猛向懷裡一收,那條紗帶就如銀河倒瀉一般,倏的抽了回去,又見她玉手下壓上抬,那回收的紗帶,忽的往下急落,順著手起,又往上疾竄,那紗帶前端超過了人高,猛的又一曲,直向唐一民「肩井」穴點到。

  「東嶽散人」連試這獨特的兵刃兩招,料不到這條紗帶在她手裡,竟變成了善通人意的毒蟒怪龍。不單能封擋自己的劍勢,而且還能攻人穴道,心中是既驚且讚,忙的一攝心神,重運長劍,施展平生所學,但見劍花飛舞,嘯風繚繞,結成一片劍幕。

  「玉蜂娘子」女兒一看唐一民全力施為的展出平生的力學,自也不敢大意。一緊手勢,登時呼呼風聲中夾著叭叭的連響,一條長長的紗帶立時變成了一層白氣,把她圍在當中。

  二人這一全力相搏,真為武林罕見之事,直看得「江南醉儒」幾位高手屏息靜氣,目不轉睛。轉眼間,便鬥了五十多回,依然無法分得高下。

  「東嶽散人」唐門十三式連番出手,依然未能取得優勢,心中不免大急,當著幾位武林同道之前,連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娃兒都無法取勝,將來傳聞出去,實是大大有失體面之事,心中一急,就存了硬拚之心。心念一轉,猛然一聲長嘯,劍招驟緊,密綿凌厲的有如初夏暴雨一般。

  轉瞬間,又已攻出了十數招,陡然間大喝一聲,霍然向後躍退兩步,緊接著縱身而上,躍起四五尺高,右劍左掌,長劍演出十三式伏魔劍法中一記絕學「天網羅魔」揮動之間,化為滿天銀星,飛灑而下,左掌「推風助浪」劈出一股內家真力,直襲「玉蜂娘子」女兒「天柱」穴。

  這劍掌齊發,不獨是「東嶽散人」數十年功力所聚的全力施為,而且更是他存心硬拚的拚命打法,來勢之猛有如驚海駭浪,懾人心魄。

  「玉蜂娘子」女兒雖然身負奇學,但到底缺乏江湖閱歷,而且也未料到唐一民竟然肯捨命相拚,是以見唐一民陡然間拔身凌空,仰臉一看,只覺著劍花耀眼,灑蓋而下,她還輕盈一笑,準備迎擋,那知猛覺下面壓力突加,壓力中,含有一種悶熱,彷彿炎夏季節的暑氣一般,這才立時驚覺,但「東嶽散人」這劍掌兼施的手法,威猛無比,快速絕倫,待「玉蜂娘子」女兒驚覺,再想避讓,已是來不及。

  「玉蜂娘子」女兒聰慧異常,一見這種情勢,已知唐一民是存心硬拚,當下冷哼一聲,臉上泛出一絲笑意,秋波微轉,轉傅玉琪痴痴一望,倏的蓮步半移,嬌軀一矮,功運右腕,一招「天旋地轉」把一條七、八尺長的輕紗,舞的叭叭直響,宛如一面風輪。

  唐一民劍掌併發,「玉蜂娘子」女兒,由輕笑到驚覺,由驚覺到拒敵,都不過是一剎那間之事,真是快得如同一種幻念的生滅一般。

  當「玉蜂娘子」女兒迎上一招「天旋地轉」的絕學,「東嶽散人」的劍掌已到,「玉蜂娘子」女兒一咬銀牙,右手招式不變,嬌軀略向前仰,突揮左腕,擊出一招「碧空摘星」直向唐一民右手脈削去。

  倏忽間變削為劈,但聞兩聲悶哼,一道銀虹劃空飛逝──唐一民的長劍竟吃「玉蜂娘子」女兒一擊,震飛出二丈開外,直嵌進一棵合抱的老松之內。

  就在這劍飛脫手,悶哼出聲之際,那如飛輪的輕紗突斂,隨風灑落下數點血雨,轟然一響,唐一民與「玉蜂娘子」女兒,各被震彈飛起,如同兩塊天外飛石,一撞一激,飛震起五六尺高──驀然響起幾聲衣袂振風之聲,竄起幾條人影,分向二人摔落方向躍去,快得分不出何人─?

  待這幾個人影凌空接住了被彈震的二人之後,這才看出,六條人影,分別追接二人,一邊是「鐵膽純陽」逸塵子接住了「東嶽散人」旁邊站的「病鍾離」嚴百川。

  另一邊接住「玉蜂娘子」女兒的傅玉琪,一旁站的是「江南醉儒」「白眉果老」孫公太和貞兒。但見「玉蜂娘子」女兒,嬌容慘白,櫻脣發烏,上下嘴脣還不住抖顫,一對秋水般的晶瑩秀目,凝滯無光,那條七八尺長的細紗,兀自挽在腕上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俯身拿起她纖纖玉手,一驗中,微皺雙眉,對傅玉琪道:「唉!這娃兒倒真初生之犢不怕虎,唐一民以十三式伏魔劍和重手點穴的手法享名武林,她竟敢和他硬拚力鬥,這也是閱歷不夠,致吃了大虧。」

  傅玉琪雙手抱著她的嬌軀,早蹲在那兒。他原是生性仁厚之人,雖不喜歡「玉蜂娘子」女兒,但卻同情她千里報仇的一點孝心,聽「江南醉儒」一說,知她受傷必是不輕,不禁生出了一絲惻隱之心,心念一轉,不由得俯首相看。

  一看之下,使他心裡一怔,原先如花似玉的人物,眼下已變得面白脣烏,花容暗淡,仰頭望著「江南醉儒」只說了一聲:「師叔,她──」

  驀然間只見貞兒一雙秀目,露著一種似怨似恨的眼光,斜瞪了自己一眼,忙的把未出口的話,又嚥了回去,暗然的搖了搖頭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是何等人物,早把二人的神色,看在眼裡,微微一笑,道:「琪兒,咱們可是救人要緊,她是被唐一民重手點中了『天柱』穴,二人又拚了一下內力,恐怕內臟也略受震動,你先抱著,千萬不可移動,待我設法為她治療,要不然,這孩子可就廢了。」

  傅玉琪望了貞兒一眼,應了個是字──「江南醉儒」沉忖了片刻,捲起衣袖,就地盤坐,運氣集功,不到一盞茶的工夫,頭上已見汗意,熱氣蒸蒸,隨手撲活「玉蜂娘子」女兒「天柱」穴。但「天柱」穴乃人體重要麻穴之一,「東嶽散人」的手法,又極奇重,而且「玉蜂娘子」女兒,又拚著自己的危險,硬迎接一招,是以傷的也特重。穴道雖經「江南醉儒」撲活,但凝麻的血脈經道,一時間依然未能暢通,而且內臟也受到強烈的震動,是以「江南醉儒」這才需運功為她推拿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慣使一技「天星筆」又擅「伏龍掌法」這兩種武學,都講究的是人身穴道,所以在推宮過脈上來說「江南醉儒」實是一代高手。經過他一陣推拿,又藉他精深的內力,催助血脈流運,不到半個時辰「玉蜂娘子」女兒的臉色,已漸轉紅潤,嘴脣也停止抖顫,重重的吐出一口沉悶之氣,緩緩地微睜雙眼。

  這時傅玉琪正紅著臉,俯首低視,「玉蜂娘子」女兒睜目一開,迷惘中看見傅玉琪的一張俊臉,似乎不相信這是事實,臉上不由泛起了驚詫之色!又吃力地睜眼細看,嬌軀並輕輕扭動了一下,臉上才露出了一絲快樂的笑意,幽幽地道:「我──我受傷了嗎?是你──救了我?──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搖頭制止道:「快不要說話,把眼睛閉起來,收心斂性,我助你催通血脈要緊──」

  「玉蜂娘子」女兒,望了望「江南醉儒」又望了望貞兒,最後把一雙缺神乏力的眼光脈脈的望了望傅玉琪,倚在傅玉琪臂彎的頭,微微點動了一下,嘴角牽動之處,引出了淺淺笑意,緩緩的閉上雙眼,眼角間溢出了兩點瑩晶的淚光──「江南醉儒」接道:「被那老兒擊中『天柱』穴,內臟也略被震盪,我已為她推活穴道,諒無大礙,不過卻要休養一個時期了。」頓了一頓,問道:「那唐老兒怎樣了?」

  「白眉果老」孫公太搖頭嘆道:「百聞不如一見,人說『東嶽散人』唐一民孤傲冷僻,今日一見,只覺其冷怪之處,尤過傳言多多──」

  貞兒翻著一對星目道:「而且他還不講理。」

  「白眉果老」不由得望著貞兒,點頭笑道:「姑娘說的一點不錯,這老怪物可真有點不講理。」說著又望了「玉蜂娘子」女兒一眼,道:「這娃兒倒也真夠厲害,其實長江後浪推前浪,一代新人換舊人了,她單憑這條細紗,竟掃削去這怪物左手三隻指頭,這筋斗也實在栽得太大,難怪老怪物受不了──」

  貞兒一撇嘴,道:「惡人自然是要遭報,我看,這還算便宜他了呢,哼!你們沒有看見他蠻橫不講理的神氣呢。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這時已因略略休息,精神恢復,便對「白眉果老」道:「走,我也去看看那老兒,到底怪成什麼樣兒?」當即領先向前走去。

  「鐵膽純陽」半扶半抱著「東嶽散人」。

  「東嶽散人」左手鮮血淋淋,長袖上,已是血紅一片,臉色也極為慘白,但他乃剛傲之人,一生從未遭此挫折,這時當著幾位武林高手人物,更是覺著難受難忍,滿臉不耐與痛苦之色。

  「病鍾離」卻俯身勸著這位以冷怪著名的怪客。

  只聽「東嶽散人」唐一民冷漠的說道:「兄弟生性如此,嚴兄不是不知,我唐一民就是不願領人恩情,這次不用說這點損傷,縱然是濺血五步,唐某還能承受得起,嚴兄盛情兄弟已滿心感激了,若說其他,那就不必費心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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