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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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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乙真道:「當時我對你冷酷神情,和那奚落之言,並非出自內心,實是恩師遺命難違。事實上,你到達白象崖下之時,家師已仙逝而去了,數十年來,這件事一直使我痛苦不安,幾次想對你解釋,一則不敢違抗恩師遺命,二則你對我仇意太深,見面後不容分說,就拔劍相向,而且招招都指向我要害重穴,迫得我不得不全力出手相抗。『神劍』『鐵笛』的招術本就在伯仲之間,我們的功力又是半斤八兩,每次動手,總是要各盡全力相搏,才能保持均衡之勢,別說給你解說誤會了,只要我稍一分心,就得送命你神劍之下,本來生死之事,也不會放我心上,但因恩師遺言相戒,我不能一死了之──」 話至此處,陡然一頓,又喝乾一杯酒。 笑道:「你是否還記得,有一次,我因想和你說話,出笛略慢,被你一劍刺破了我衣袖,從那次之後,我就改穿這百綻長衫了──」 靜心微覺臉上一熱,笑道:「可是從那次之後,我也對你消去很多敵意──只是你以後卻不去─」 她本想說,你以後卻不再去找我了,但說了一半,忽覺一陣羞意,竟難再接下去。 要知靜心道姑,雖已是六、七十歲之人,但她還是處子之身。 數十年光陰,盡耗在習劍之上,很少在江湖上走動,見聞既然不多,心地亦甚純潔,一生之中,留在她心目中的男子,只有「瞎仙鐵笛」羅乙真一人而已。 但見羅乙真微微一笑,接道:「自那次我被你刺破衣服之後,覺著留在這裡,終非了局,我一想起過去奚落你的經過,就忍不住想去找你解釋。幾經思索,才決定離開黃山,我本想遍走天下名山勝水,以排遣愁懷,那知在臨行之時,忽然又動了一個念頭,想我此次下山,行無定止,不知哪年、哪月,才會重返黃山,這最後一次,總得再去看你一次─。」 那白髮道姑忽然一笑接道:「你幾時去看我的,我怎麼不知道呢?」 羅乙真道:「你正在凝神練劍,我又停身在六、七丈外,你自是不易發覺。」 靜心輕聲一嘆,道:「那時我心中正恨透了你和大師伯,想把恩師遺留的『流雲劍法』中那些精妙招術,早些學會悟透──」話至此一笑而住。 羅乙真道:「你把那些精妙招術習悟之後,準備挫辱於我,是也不是?」 靜心道:「當時,我不止存心和你較量,而且還準備和鍾師伯動手過招,那知習練幾天之後,忽然感到那劍招愈練愈繁雜,本來我早已學會了『流雲劍法』,可是再按師父遺留口訣一練,竟是練得似通不通起來,一氣之下,我就不再練劍,那找你和鍾師伯的心願,也只好暫時放下──」她微微一頓後,又接道:「以後我就開始習練師父圓寂時,口授的內功坐息之法,漸漸的隨著年齡增長,我開始回想到師父臨去時語重心長的遺言,只是其間幾點疑竇之處,還是思解不出。」 羅乙真道:「不知二師叔遺言說些什麼?可否講出來,讓我也聽聽。」 靜心笑道:「就是你不追問,我也要講給你聽,這數十年來,我雖然大部悟解了師父遺言,但對昔年『紅花潭』論劍一事,卻始終未能全部憶起,是以仍有兩點疑竇,未能瞭然,不過那時,我正逐漸悟解師父遺說流雲劍術的奧妙,心想在瞭然全部劍法精奇之後,再找你比試一場,雪了心頭一點忿怒,再問你『紅花潭』論劍之事。那知我內功愈進,愈覺『流雲劍法』博大深遠,單是那奔雷三式,就耗去了我十幾年的時間,但仍是無法悟透要訣,迫得我遠走南海彌陀山,去找那妙光大師,和他印證劍術,費時八年,才算悟出『奔雷三劍』妙用。可是,當我重返黃山之時,你又不在,找你比武心願,既難實現,隨又離山他往,遊蕩在江湖之上,一面歷練江湖,一面訪查『千愚書生』下落。有一年,我忽然想起了至親骨肉的妹妹,思家之心油然而生,那知回到故里一看,妹妹早已病故數年,只遺下一個四歲不到的女兒,我想到骨肉之情,就把這孩子收在身側──想不到就這樣一眨眼間,已是滿頭霜白!──」 羅乙真微微一嘆接道:「家師和二師叔仙去之時,我因年齡較長,知道較多,其間經過,實不忍述說出口,唉!只因千愚師叔一忿而去,害得兩位老人家比武互傷──」 靜心圓睜雙目,驚道:「什麼?鍾師伯和我師父,是比武互傷而死──」 羅乙真仰臉一聲長嘆! 接著又道:「兩位老人家功力是何等深厚?如非是比武互傷,怎會在同一時辰內雙雙仙逝?不過,他們比武目的,並非是爭強鬥勝,而是為研創制服千愚師叔的武功,不想失手互傷,而同歸於盡!」 靜心臉上的顏色,由歡愉逐漸轉變成沉痛之色。數十年前師父仙逝的諸般景象,又在她腦際中浮現閃過──月光下,可見她滾下來兩行瑩晶的淚水。 「瞎仙鐵笛」羅乙真知她在驟聞這段震驚人心的隱秘之後,異常悲痛,如果一句話不小心,可能立時引起爭執。當下也不勸解,只是靜靜的坐著。 月光照著浮滿紅花的平靜潭水,四周插天的高峰上,不斷飄傳來松嘯之聲,幾人都沉默的坐著,靜寂得令人窒息。 由於靜心道姑的激動神情,使寂靜中又充塞著一種緊張。足足過了一刻工夫,靜心激動的神情,才逐漸的平復下來。黯然一嘆,道:「數十年來,我一直未能思解出恩師陡然間仙去的原因,想不到這中間竟還有這樣一段悲慘的經過,現在餘下的,只有千愚師叔和鍾師伯及家師之間的一點牽纏恩怨了,尚望羅師兄能把其中經過情形,詳盡的說一遍,以解我心中餘下的一點疑竇。」 羅乙真見她驚痛的神志逐漸清醒,才把心中一塊石頭放下。淡淡一笑,道:「這件事說來話長,其中原因,聽去十分單純,但如仔細的研究起來,卻又十分複雜,本來我也不很明瞭其中經過,家師仙去之事,又很突然,時間迫促,自無法聽他解說其中原因,幸得他老人家在仙逝數年之前,已有預感,把千愚師叔的為人性格,錄記『大羅笛招』註解後幾頁中,我才能瞭解諸般經過。也許家師在錄記之時,只是一種心靈上預感,但卻不幸被他老人家言中了,我尚記得開頭寫的幾句是:『黃山三友』之中,論才智首推三弟,悟性之高,當今武林之世,不作第二人想,如能得我『大羅笛招』和二弟『流雲劍法』之學,以其才智,十年內當能有奇成,只是生性太過偏激,作為全以愛惡行之,如得『大羅笛招』和『流雲劍法』武林中再無人能與抗衡。」 靜心忽然插嘴,接道:「六十年前『紅花潭』論劍之事,我雖已記不起來,但千愚師叔的形貌,我尚能記得一二,好像是一個文秀書生模樣?」 羅乙真道:「三師叔雖然號稱千愚,但他的聰明才智,不但是家師和二師叔難以及他,就是百年來的武林俊彥,恐怕也沒有一人能趕得上他──」 話至此處,忽然一聲長嘆,緊接著說出一番經過。 ▼第十三回 比劍訂交 始信峰頭三結義 論技較藝 寒雲谷內拆蘭盟 原來,羅乙真的師父「黃山一叟」鍾剛,和靜心道姑的師父「摩雲劍客」周天生,「千愚書生」姬風,六十年前,並稱為「黃山三友」。「鐵笛」「神劍」「一摺扇」威震大江南北,聲譽之隆,掩盡天下英雄。「千愚書生」曾用一柄摺扇,一夜間連挫十三省成名豪客四十八人,而且所用武功,無一雷同。那一仗制服了天下武林同道,只是他生性偏激,好勝之心特強。 「黃山一叟」「摩雲劍客」雖然處處讓他一步,但仍無法使他滿足他恃強的好勝之心。三人雖是義結金蘭的好友,但武功卻各有獨到之處,既非一師相授,又非源流一宗。「鐵笛」「神劍」「一摺扇」原是各居一方,互不相讓之人,因彼此傾慕,相約比武,論劍黃山始信峰上,三日夜不分勝負。 這一仗打下來,三個人相互心折,插香為盟,義結兄弟,一齊遷居在「黃山一叟」隱居的寒雲谷內。此後就形影不離,同出同遊。 「千愚書生」才華絕世,胸羅各種奇學,星、卜、醫理、五行、九宮,無一不知,無一不曉。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學,他都能說得如數家珍般,頭頭是道。三人結義之後,「黃山三友」的威名更大。 這年,隆冬之日,三人賞雪絕峰。 「千愚書生」袖手望著那漫天大雪,忽然心中一動,回頭對「摩雲劍客」笑道:「二哥,兄弟想求你一件事,不知二哥能否應允?」 周天生道:「自己兄弟還有什麼話不能出口,只要我能力所及,絕不推辭就是。」 姬風微微一笑,道:「你那『流雲劍法』中有一招『星河倒掛』不知能否演給兄弟開開眼界?」 「摩雲劍客」笑道:「這等事,有何不可?」當下拔劍在手,縱身躍起,反手出劍,劍光打閃,閃化一天流星,果如倒瀉星河一般,劍勢綿密下罩。 「千愚書生」看完那一招「星河倒掛」後,笑道:「二哥神劍之名,果不虛傳,想這一招『星河倒掛』必是『流雲劍法』中最為精奧之學了?」 「摩雲劍客」笑道:「這招『星河倒掛』雖是『流雲劍法』一記精奧招術,但並非『流雲劍法』最為精奧之學──」話至此處,突然一頓,目光凝注在「千愚書生」臉上,臉色也逐漸冷沉下來。 「黃山一叟」定神看去,只見姬風嘴角浮現著一絲得意的笑容,右手食指,不停的劃來劃去。鍾剛武功深博,一看之下,心中不禁一跳。原來「千愚書生」手指劃動,正是破解那一招「星河倒掛」的奇奧招術。 這本是武林中大忌之事,但「摩雲劍客」周天生,並未因「千愚書生」推思出這一招破解他「星河倒掛」的絕學而怒。淡淡一笑,道:「三弟才智,實是超人,竟能片刻之間,推想出這招奇學。」 「千愚書生」微微一笑,道:「不是小弟誇口,不管什麼奇奧武功,只要能讓我看上一遍,三日內,定可索想出破解他的招術。」這幾句狂傲之言,激起了「摩雲劍客」的怒火。冷冷的答道:「祇怕此言未必?」 「千愚書生」自負才智絕倫,聽完話,臉色微變,傲然一笑,道:「二哥如不信小弟之言,不妨當場一試。」 「黃山一叟」知兩人性格,都是異常高傲。怕兩人說翻了,不但要損害兄弟情意,而且還怕兩人真的會當場試驗武學,趕忙插嘴道:「都是自己兄弟,說幾句玩笑話,豈能認真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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