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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六


  三人祇得緊盯著牠,向前跟進。那「人面蜘蛛」爬行到西面山壁中,在一株突生在崖壁間的松樹上,停止下來,不過一盞熱茶工夫,已在那突松上結了一片八九尺方圓的蛛網。

  陸天霖細看那突生松樹的崖壁,異常險惡,上下都是滑不留足的石壁,即讓甘冒奇險,攀登到松樹生長之處,也無從下手捉那「人面蜘蛛」。因為牠所結蛛網,是由突松頂端小枝處,垂絲而下,距那崖壁足足有一丈多遠,一個人輕功再好,也無法久停那燒香粗細的軟枝之上,何況那「人面蜘蛛」本身又含奇毒,無法用手相觸。

  方雲飛伏身撿起一塊小石暗中運集功力,正待抖腕打出,陸天霖伸手抓住他手道:「三弟,不可莽撞。」

  「金翅大鵬」道:「那崖壁光滑如削,不用石把牠打落,如何個捉法呢?」

  陸天霖抬頭望望天色,道:「此刻天色已快入夜,你如果一石擊破蛛網,使牠再逃別處,在矇矇夜色之下,追尋更是不易,不如咱們守在此地,待次晨天亮時分,再想法子捉牠。要知此物關乎著琪兒生死,一旦被牠逃走,或是失手把牠打死,琪兒身受之毒,就永無療好之望。」

  方雲飛皺眉問道:「如果牠藉夜間,逃往別處,咱們又該如何?」

  「聖手醫隱」道:「此物雖異於一般蜘蛛,但尚不致通達靈性,能卜凶吉。咱們留守在那突松下面,防牠逃走,也就是了。」說完,又就地寫出自己心意,告知「虯髯神判」。

  「虯髯神判」抬頭望望天色,嘆息一聲,施展壁虎功,遊到那突松下面,藉倚松根而坐。

  陸、方兩人自知無力攀登光滑崖壁,「虯髯神判」亦無相接之意,兩人祇得在那崖壁下,席地而坐,監視那「人面蜘蛛」動靜。

  一則兩人目力大異常人,二則那蜘蛛網又是懸空而結,毫無阻礙視界之物,藉繁星微弱之光,亦可看個大概。

  夜風吹響起陣陣松濤,天際推懸出一輪明月,霜華似水,照澈大地,山峰上的積雪,經那月光一照,反映出一片片銀輝,遠遠望去,那層層重疊的山峰,真似瓊砌玉堆。

  在月光照耀下,那一片蛛網也閃起縷縷銀輝。

  陸天霖望望當頭明月,低聲對方雲飛道:「看月色,已是三更過後時分──」一語未畢,驀聽一聲清脆的笑聲,和兩聲狂怒的叱喝,挾在松濤中遙遙傳來。

  兩人警覺的閃隱在暗影中,雙目凝神,向左右張望。

  只見東北方疾奔來兩條黑影,閃電般激射而來。

  方雲飛低聲對陸天霖道:「大哥,如果那兩條奔來的黑影是人,必然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。」

  陸天霖道:「不錯,可是『東嶽散人』的威名,震盪著江湖,十數年來,除了『玉昆侖』白濤為青衣龍女唐鳳君一段情愛牽纏,在東嶽接擋唐一民三劍,流傳於武林之外,從未再聞東嶽傳出過什麼紛擾。此地距『紅葉谷』不過數里之遙,什麼人膽敢在這搗亂──」他話還未完,那兩條疾奔而來的人影,已到了十丈以內,前面一條人影倏然止步,轉身待敵。

  這時,月明如晝,來人雖還有很遠距離,但已可看清楚的分辨出衣著體態。

  前面一人,長髮齊腰,裸臂光腿,上半身用一條圍巾裹著雙胸,下體也只穿一條短褲,身材窈窕,赤手空拳,夜風吹飄著她裹胸圍巾。陸天霖看清來人之後,不覺一呆,幾乎失叫出聲,原來這人正是陸天霖等要找的,那半裸玉體的女人。

  後面緊追之人,身著黑色長衫,手持竹杖,亂髮披肩,正是「紅葉谷」中那位盲目怪人。

  這兩人,追逐在此地現身,實大出陸、方兩人意料之外。陸天霖輕拉一下方雲飛衣角,示意不讓他出聲,摒息凝神,隱身觀變。

  只聽那半裸玉體的女人,發出銀鈴般清脆的聲音,說道:「我不過看在你殘缺份上,不願和你動手罷了,你這樣緊追不捨,難道我還怕你不成?」

  那盲目怪人先冷笑一聲,答道:「好狂妄的口氣,老夫雖然雙目失明,哼!可是還不願和婦女之輩動手,妳快將偷竊之物交還,留下姓名,老夫就放妳走去。以後的事,自有唐一民找妳清算,老夫不願在『紅葉谷』外和人動手。」

  那半裸玉體的女子,咯咯一陣嬌笑,道:「『東嶽散人』又怎麼樣嗎?別人怕他十三式伏魔劍法,可是我卻不怕──」說此,微微一頓,聲音忽轉冷漠,接道:「我這次尋來東嶽『紅葉谷』,就是要找他結算三十年前一筆血債,哼!你認為你們那『紅葉谷』設點花樹陣式,和養幾隻虎猿,幾條毒蛇,就可保萬無一失了嗎?其實那些畜牲毒蟲,又能派上甚麼用場,在我眼中看來──」

  盲目怪人陡然一聲怒吼,打斷了那少女的話,一揚手中竹杖,喝道:「妳是什麼人?老夫活了五十多歲,還沒有人敢在我面前這等放肆!」

  那半裸少女,又是一陣咯咯的嬌笑,道:「像你那等殘缺的人,自然是不知天外有天,告訴你姓名,你也弄不清楚,你既然一定要和我動手,不妨先試幾招再說。」

  盲目怪人已狂怒難耐,手起一杖,當頭劈出。竹杖挾著破空風聲,力道極是強猛。

  隱身在暗處的陸天霖和方雲飛,都不禁為那半裸少女暗捏了一把冷汗。兩人在「紅葉谷」中已見過那盲怪人的身手,杖法詭異,極難招架,這女人絕非他敵手。如果被他一杖打死,琪兒下落,再也沒法追查。兩人一樣心意,不約而同的暗中運功戒備,只要看出那半裸女人遇險,立時就出手解救。

  那知兩人白操了心,只見她身形一晃,忽的斜轉了大半個圓週,不但讓開那盲目怪人一擊,反而藉一閃之勢,大轉身向敵人身側欺去,兩條玉臂並出,一上一下,分擊那盲目怪人前胸小腹。

  這一招不但變的迅快,而且奇幻至極,大出一般武學常規。

  盲目長髮怪人手中竹杖,被封到圈外,一時間想收回甚是不易,眼看被那半裸玉體女人雙掌擊中,陡見他仰身向後一躍,退出去七八尺遠。

  他雖是雙目失明之人,但應變之快速,身法的靈活,使暗下觀戰的陸、方兩人讚嘆不止,不知他這一身武功是如何練成?

  只聽那半裸身體的女人口中咦了一聲!雙掌忽的一變,展開快攻,掌勢如狂風驟雨,招招擊取那盲目怪人要害。

  那盲目怪人手中竹杖,也施出奇幻凌厲的招數,和那半裸身體的女人搶攻。

  這是一場慘烈異常的搏鬥,竹杖玉掌,在月光下交織在一起,看得人難分敵我,目迷五色。

  方雲飛忽的一拉陸天霖,低聲說道:「大哥,慧兒那位瞎師叔的武功,我們已經領教過,合咱們兩人之力,也難和他攻拒到五十招以上,而這半裸身體的女人,武功似乎還在慧兒那瞎師叔之上,看起來必是大有來歷的人物。但在江湖之上,卻從未聞得有這樣一位人物,大哥見識廣博,可知這女人來歷嗎?」

  陸天霖搖搖頭,道:「近年江湖之上,雖然起了不少新人,但卻未聞得有這樣一位女人──」他話還未完,驟聞一聲嬌叱怒吼,夾雜在一起傳來,兩條盤旋交搏的人影,倏然分開。

  兩人還未看清楚場中情形,已響起那女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,道:「你已被我用三陰絕戶掌神功,擊傷體內穴脈。如果養息得宜,大概還可活上半年,但必需放棄習練武功的念頭。如不聽我良言忠告,妄想以你本身那點微末內功,打通遭傷脈穴,只有促使傷脈惡化,早死一途,念你是身有殘疾之人,所以我才手下留情,留你一個活口。」

  那盲目怪人突然冷笑一聲,接道:「哼!好陰毒的用心,妳認為老夫會上妳這女娃兒的當嗎?」說完,轉身向來路奔去。

  隱在暗處的方雲飛聽得十分不解,正待問,「聖手醫隱」忽覺左肩被人一按,全身完全隱入那山石後面。

  原來他因看那盲目怪人和那女人交手,不知不覺間,已把頭伸出那隱身山石之外,他警覺的收住了到了口邊的話,轉臉一看,不知何時「虯髯神判」已從那崖壁間突松處下來,到了兩人身後。

  方雲飛感覺「虯髯神判」按在自己左肩上的一隻手,似是在輕微的抖顫著,心頭暗暗驚奇。

  他仔細的向「虯髯神判」臉上望去,果然發覺了他面色有異,虯鬚顫動,神情激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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