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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三


  方雲飛道:「哦!有這等事!那女人形態如何?」

  陸天霖道:「身著短褲,胸圍白巾,其他地方寸縷未掛,只因這溪中泉水流波蕩漾,無法看出她體形像貌。」

  方雲飛仰臉思索一陣,道:「如果大哥沒有看錯,這女人實在可疑,咱們得攀上峰去找她。」

  陸天霖拂髯一笑道:「那女人在嚴寒冷風之中,只著短褲,如非有上乘武功,絕難忍受。咱們尋找琪兒,還沒有一點頭緒,何苦再去招惹麻煩,追根尋底,難免引起紛爭──」

  他話未說完,突一陣颯然微風,捲襲到身側,兩人本能的疾退幾步,封住門戶,然後才轉頭望去。

  只見數尺外站著個藍衣虯鬚大漢,左肩上包紮著藍布,正是傅玉琪那位聾啞師兄。

  陸天霖怔了一怔,拱手說道:「兄台──」兩字剛剛出口,忽然想起他是聾啞之人,即時住口一笑,深深一揖。

  藍衣大漢神情十分焦急,而且臉上滿是睏倦之容,好像數日未食未眠一樣,但兩隻環眼中,仍然神光奕奕,威棱逼人。

  他似有很多話要說,只苦於口不能言,目光不停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。

  忽然他蹲下了身子,用右手食指在地上劃了幾個大字。

  那溪邊本是沙石混合之地,堅硬異常,那虯鬚大漢隨手劃去,深達數分,但看上去他絲毫沒有用力。

  陸天霖、方雲飛低頭望去,只見地上寫道:「我師弟丟了!」

  倆人相顧一呆,臉上神色驚喜各半,喜的是傅玉琪果然被他帶來了東嶽,驚的是這一失蹤,又不知要費多少手腳,才能找出一點線索,而且他身負奇毒,延誤時間,無疑慢性戕害他的性命。

  陸天霖呆了一陣後,也在地上寫道:「你把他放在什麼地方?怎麼會失了蹤呢?我已由『東嶽散人』處取得了『人面蜘蛛』咱們得快些找到他,替他吸毒。」

  那藍衣虯鬚大漢搖搖頭,嘆一口長氣,雙目滿蘊淚水,隨手又在地上寫道:「我把他放在一座山洞,就去找『東嶽散人』討他的『人面蜘蛛』。他不肯相借,我們就動起手,回來時我師弟就不見了。我已跑了一天一夜,搜完數十里方圓的山岩絕壑,但卻沒有線索可尋。」

  陸天霖心頭甚急,又在地上寫道:「你帶我們到那座山洞去看看再說。」藍衣大漢點點頭,轉身一掠,躍過泉溪,陸、方緊追他身後,向前奔去。

  大約有四五里左右,到了一處三山環抱的峭壁下面,在右側兩座山壁的交接之處,長著一株巨松。

  那藍衣大漢直對那巨松走去,兩人跟在他後面,繞到巨松側面,果然有一座三尺高低,二尺寬窄的石洞。

  陸天霖凝目望去,只見那石洞不過有七八尺深淺,大約有一間房子大小。

  三人進入石洞,但見四面都是堅硬的石壁,除了那入口之外再沒別路可通。

  陸天霖細看那石洞中,還餘不少松枝,及燃燒餘燼。想是玉琪中毒之後,全身功力消散,無法抵禦嚴寒,燃來取暖所留。

  除了那松枝和餘枝之外,再也找不出什麼。

  陸天霖用手勢問那聾啞虯鬚大漢,兩人比劃了半晌工夫,才弄通含意。

  藍衣大漢隨手撿起一點未燃盡的松枝,在石壁上寫道:「我把他放在這石洞之中,去找『東嶽散人』討取『人面蜘蛛』。那知唐一民竟然不肯相借,因而動武比劍,待我比劍轉來,他已不知到何處去了?」

  陸天霖雖然是久歷江湖之人,見聞廣博,但此刻遇上這等毫無線索可尋的辣手之事,也不禁束手無策。三人相顧沉默,誰也想不出一句適當的話說。

  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,陸天霖才長長嘆息一聲,也撿起一支燃燒過的松枝,在石壁上寫道:「這石洞之中,未留下一點可資追尋的線索,實使人如墮五里雲霧之中,難作妄測,眼下只有先在附近找找再說──」

  那鬚藍衣大漢,又舉松枝寫道:「我已遍走十里方圓內幽谷絕壑,但卻找不出一點頭緒。」

  陸天霖苦笑一下,隨手又在壁上寫道:「當前最重要的問題,應是先找出琪兒,失蹤原因,然後才能按圖索驥,追尋琪兒下落,──」寫至此處,倏然停手,腦際間忽的閃出始才溪中倒映那半裸女人倩影。

  一個念頭,從他心中昇起,暗暗忖道:「那女人能在這酷寒天氣中,站在峰頂上,半裸身體,不畏那砭骨寒風侵襲,自非平常之人,琪兒會不會被她擄走?」

  但轉念又想道:「這深山絕壑之處,人跡罕到之地,正是猛獸出沒之區,傅玉琪身受毒傷,全身功力全失,自然無能拒擋猛獸撲襲。」

  如果他被猛獸銜去吃掉,又到哪去找?

  一時間,他腦際湧出來萬千念頭,但仔細想去,又覺著每一件都是茫茫渺渺,都是那樣虛無、空幻,無法捉摸。

  忽然,他投了手中松枝,一躍出洞,雙目神凝,仔細在洞外搜尋。

  方雲飛和那虯鬚大漢,緊隨著一齊出洞,只見陸天霖沿著山壁,緩步走著,目光炯炯,不停張望,不知他在搜望什麼東西?

  方雲飛素知大哥性格,知他這等神情,是在尋求心中想像證物,一語不發的隨在他身後跟進。

  但那藍衣虯鬚大漢,卻大不相同,滿臉焦急不耐之色,雖然未發作,可是眉宇之間,已隱現怒容。

  三人大約走有二三里路,忽聽陸天霖啊呀一聲,急向一座大石邊躍去。

  方雲飛陡聞「聖手醫隱」失聲,不禁驚得一呆。定神望去,只見陸天霖伏身從那大岩石邊的草叢中,撿起一支銀笛,那正是傅玉琪施用的兵器。那藍衣大漢,忽的一伸手,把陸天霖手中銀笛奪了過來,鬚顫動,熱淚盈眶,神情異常激動。

  陸天霖知他是心傷玉琪遇難,祇怕他悲慟過深,傷了身體。掌下折了一個松枝,在地上寫道:「琪兒有危無險,但請放心。」

  要知他是極精醫理之人,再加上心思慎密,雖遇異常傷痛重大之事,也能鎮靜如常。

  他聽玉琪說過他師兄遭遇,只因受了別人暗算,才落得聾啞殘疾。一個豪氣干雲,機智絕倫的人,變成又聾、又啞、又呆的冷漠怪人,性格顯然大變,內腑神經,亦必留下了極深的創痕,說不定尚未完全復元。如果悲慟過深,促使隱疾發作,事情必然不可收拾。是以,他不得不暫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,外形裝的十分鎮靜。

  果然,那藍衣大漢看過陸天霖寫在地上的字後,神情平靜不少,兩行淚水,順腮滾下。

  方雲飛轉臉望著陸天霖,神情十分沉痛,目光中滿是懷疑,緩緩的問道:「大哥,江湖之上,素有不棄兵刃的規矩。想琪兒是當代奇人『瞎仙鐵笛』羅老前輩門下弟子,這點規矩,必然知道。如果他沒有遇難,絕不會把銀笛棄掉,你說他有危無險,實叫小弟費解。」

  陸天霖被他問得怔了一怔,一時間答不上話。

  他隨手寫字,本未經深思,目的只是在安慰那虯鬚大漢,怕他在極度的激動中,引發隱疾。

  方雲飛這一追問,忽然觸動了他的靈機,淡淡一笑,道:「三弟所說,只是江湖上的規矩,但目前琪兒身受毒傷,自不能以常情測度,他本身早已無拒敵之力,縱是武功和他相差極遠之人,他也只有俯首就範,受人擺佈──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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