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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


  但聞竹杖點地之聲,那兩條紅色赤練蛇,隨在他身後,仍回到小屋門前,盤踞原處。

  傅慧顰起柳眉兒,回頭望了陸、方兩人一眼,長長嘆息一聲,欲言又止。

  陸天霖道:「慧兒,妳有話要說嗎?」

  傅慧道:「唉!事情已經過去了,不說算啦!」

  方雲飛接道:「什麼事過去了?」

  傅慧道:「我正在和瞎師叔談話,問他那『人面蜘蛛』放在什麼地方,可是,伯父和叔叔一來,他就停口不肯再說下去,以後祇怕他有了準備,不告訴我那『人面蜘蛛』存放之處,我哥哥就沒法救了!」

  陸天霖、方雲飛都聽得呆了一呆,這兩位久走江湖的人,想不到今天會被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,淡淡幾句話,問得啞口無言。他們為擔心傅慧的安危,趕來接應,沒想到弄巧成拙,累得傅慧受了一頓責罰不算,又壞了傅慧騙問那存放「人面蜘蛛」地方的計謀。

  方雲飛呆了一陣,問道:「我和妳伯父,因為不放心妳,所以特地趕來接應,卻沒有想到,因此誤了偵詢那『人面蜘蛛』的大事,只是琪兒急待那『人面蜘蛛』相救──」話到此處,倏然住口,望了「聖手醫隱」一眼,目光又移到那長髮怪人所居的小屋,但見那兩條赤練蛇盤踞門側,昂首吐舌,形態可怖。

  陸天霖嘆息一聲,道:「反正咱們在『紅葉谷』還有一天好留,先退出此地,再慢慢商量。」他剛纔和那長髮盲目怪人,動手了十幾招,知他不但杖法詭異,而且功力很深,幾人留在此地,定然瞞他不過。

  傅慧微一思索,低聲說道:「我哥哥受那『金翅蜈蚣』腹毒噴傷,不知能支持多長時間?」

  陸天霖道:「『金翅蜈蚣』雖然奇毒絕倫,但一來妳哥哥內功精湛,二來那毒性發作較慢,半月時日總可支持。」

  傅慧突然轉頭,望著那小屋兩側盤著赤練蛇,問道:「伯父!那兩條紅色的大蛇,是不是很毒的蛇?」

  陸天霖點點頭,道:「那兩條大蛇,是極少遇見的赤練蛇,絕毒無比!」

  傅慧又問道:「要是被那蛇咬中了,是不是有藥物解救?」

  陸天霖道:「赤練蛇毒,劇烈至極,就我所知,尚沒解救藥物,妳師既養有此蛇,祇怕能夠救得。」

  傅慧眼珠一轉,笑道:「赤練蛇毒,比『金翅蜈蚣』毒性如何?」

  陸天霖道:「各極其毒,難分軒輊。」

  傅慧道:「我師『人面蜘蛛』能不能吸取赤練蛇毒?」

  「聖手醫隱」點點頭,道:「『人面蜘蛛』可吸取天下所有劇毒之物的毒──」話至此處,忽有所感,倏然住口,沉聲問道:「慧兒,妳要幹什麼?」

  傅慧搖搖頭笑道:「去給瞎師叔講一聲,咱們再離開這,別讓他逐蛇追襲我們。」說完一笑,臉上滴下幾點汗珠,轉身向那屋走去,口中還大聲喊道:「瞎師叔──」

  陸天霖雖然看出她神色有異,但聽她口中不停喊著瞎師叔,一時間倒想不出她要做什麼?就在這略一怔神,傅慧陡然間加快速度,向那小屋處電奔而去。

  陸天霖感覺出情形不對,縱身追去時,但已晚了一步,聽傅慧一聲驚叫,人向地上栽去。

  她身體尚未沾地,那長髮盲目怪人,已由房中急躍而出,身法快逾打閃,左臂一伸之勢已把傅慧抱入懷中,右手竹杖隨手一挑,把左側一條赤練蛇,挑摔出一丈多遠。

  陸天霖奔到那小屋門外時,傅慧已被那長髮盲目怪人救回屋內,只見盤踞在屋外左側的一條赤練蛇,蛇頭忽的一轉,蛇身探長兩尺,大口怒張,發出「嘶嘶」怪叫之聲,舌信伸縮,逼視著陸天霖作勢欲撲。

  那條被盲目怪人竹杖挑飛的赤練蛇,亦打個轉身,回到原處,和右邊一條赤練蛇作勢呼應,但見蛇頭晃動,紅光耀目,嘶嘶之聲,不絕於耳。

  陸天霖知那兩條赤練蛇,都是奇毒絕倫之物,如被咬中一口,祇怕解救不易,一伸右臂,攔住方雲飛,道:「咱們不能躁進──」一語未畢,突見眼前人影一閃,那長髮盲目怪人,已從小屋中穿躍出來,冷冷問道:「兩位貴姓?」

  陸天霖道:「在下姓陸名天霖,這位是我義弟方雲飛。」

  那怪人冷笑一聲,道:「我活五十多年,尚未聽到過兩位大名。」

  陸、方聽得微微一怔,還未來得及答話,那怪人又搶先說道:「那女娃兒被我赤練蛇咬傷,眼下必需解救,你們暫請退到那女娃兒住處休息,待我替她療過傷後,再要她出去見你們。」

  「聖手醫隱」一皺眉頭,道:「在下略通醫理,不知可否助兄台一臂之力──」

  那盲目怪人怒道:「我養這赤練蛇,奇毒無比,你那點微末醫術,豈能救得了她?再要和我囉嗦不清,當心我立時把你們逐出『紅葉谷』去!」

  陸天霖看他長髮顫動,兩隻白眼亂翻,似是氣忿己極,心中暗覺好笑,忖道:「此人這橫蠻之勁,似非因人而發,傅玉琪那位聾啞師兄,不是也是冷僻難測嗎?大概身有缺憾之人,都難免蠻橫得不近人情。」

  想一想,被那怪人惡言激起的火氣,頓時消去,淡淡一笑,道:「我等遠道來此,只為探視慧兒,不想因而觸犯了『紅葉谷』中戒律,兄台既然有能救得慧兒之命,我等自不便強行幫忙助手,一切盡遵所示,我們到慧兒住所,敬候佳音便了。」說罷,和方雲飛雙雙轉身退走。

  那怪人面色稍轉和緩,聽得陸、方兩人步履之聲去遠之後,才轉身重回那小屋之中。

  陸天霖為人十分細心,來路所經之處,均已默記心中,帶著方雲飛一步不錯的,依原路回到傅慧住處。

  方雲飛心中惦念慧兒安危,哪能安心坐得,不停的在室中踱來轉去,忍了又忍,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,問陸天霖道:「大哥,我們來盜『人面蜘蛛』挽救琪兒性命,想不到會遇上這樣一個瞎蠻怪人,現在『人面蜘蛛』還未到手,慧兒又被赤練毒蛇咬傷,她那位雙目全盲的瞎師叔,果能療治蛇毒嗎?」

  陸天霖道:「『東嶽散人』在江湖聲譽極隆,但卻從未聽到過雙目全盲的怪人傳聞,兄弟,咱們在江湖上,也有數十年的閱歷,會過的高人,不能算少,但像那盲目怪人的身手,小兄很少遇上過,凡是殘缺的人,大概都有怪僻,但真正說他的心地之毒,那倒未必,如果那怪人沒有療治慧兒傷勢的把握,他絕不敢答應給慧兒療傷!」

  方雲飛長長嘆息一聲,默默無言。

  陸天霖口中雖然安慰著方雲飛,但他心中的憂慮、焦急,實較方雲飛更為厲害,但他不得不故示沉著鎮靜,因為,當前兩人所處形勢,處處隱伏著殺機,只要一步失錯,立招慘禍,他不敢自亂方寸,必需保持著冷靜、沉著,來應付目前險惡的形勢。

  兩人靜靜的等待著,但心中都如波翻浪湧一般,沒有一刻平靜過。

  時間在兩人靜止的沉默中溜走,太陽逐漸的沉落西山,一抹黃昏前美好的夕陽,返照著峰頂上一片積雪。「紅葉谷」是這樣沉寂,兩人雖然只靜坐了兩個時辰,但卻如過了幾十年似的。

  突然,兩聲猿嘯,劃破了沉寂。兩人不約而同的站起了身子,緩步出了傅慧的臥室,抬頭看天色,暮霧蒼茫,那美好的夕陽,早已被黃昏的夜色吞去。

  放眼四顧,只見遠處的山巔林木,都矇上一層夜色,但卻仍不見傅慧歸來。

  陸天霖再也忍不住了,他長長的嘆息一聲,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:「慧兒怎麼還不來呢?」

  方雲飛突然握著腰中的十三節亮銀軟鞭的手把,激動堅定的說道:「大哥,咱們得再去看看,假如慧兒有了三長兩短,咱們就一不作,二不休,放把火燒他個片瓦不存,反正,是要和『東嶽散人』結怨──」

  陸天霖側臉望了方雲飛一眼,搖搖頭,道:「兄弟,這不是嘔氣逞強的事。『紅葉谷』雖然不是銅牆鐵壁,但那些巨蟒毒蛇,虎群猿隊,卻勝過千軍萬馬──」

  方雲飛無法按捺住胸中一股怨氣,大聲的抗辯,道:「大哥,咱們要是這樣畏首畏尾,就不該到『紅葉谷』來,不錯,那盲目怪人手中竹杖招數,十分詭異難測,但他到底是個瞎子,他所以能夠在『紅葉谷』行動自如,看來和常人無異,無非是仗地勢熟悉而已,咱們只要能把他引入生地,不難設法把他翦除──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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